夏夜星空,虫声四起,一解这盛夏烦闷 | 文末赠书

发布时间:2024-06-25 17:03

当白日的炽热退去些许,夜晚的宁静与神秘悄然降临。此刻,仰望苍穹,一幅壮丽的星空画卷正缓缓展开,让人心醉神迷。

夏天的星空,总是那么深邃而璀璨。夜幕下,无数星星如钻石般点缀在黑色的天幕上,闪烁着迷人的光芒。它们或明或暗,或聚或散,仿佛是大自然精心布置的星座图案,令人目不暇接。

在这样的夜晚,坐在庭院中,抬头仰望那片星空,仿佛能听到星星们低语的声音。它们诉说着古老的故事,讲述着宇宙的奥秘,让人在夏夜的宁静中,感受到一种莫名的宁静与平和。

愿每一个夏夜,我们都能与星空相伴,感受那份来自宇宙的浪漫与温暖。而这本《蟋蟀入我床下》再适合这夏夜来读不过了。

Vol.1

人是透明的

云勾画出了黄昏的肖像。云是桃花色的,薄薄的一层,自东向西飘浮。太阳是一个穿着红袍的醉汉,晃着脚,下了山梁,天色被水洗涤。厚一些的云层出现了紫黑色,镶着金边。原野静穆了下来。

红光消失,云絮散开,雪绒花一样飘着。山峦有了虚影,青黛色。天空更加高阔,呈拱形,罩了下来。风凉飕飕,吹得草叶簌簌作响。云絮被风纺织,一缕缕的线纱再一次被漂洗,洗得更白,水淋淋,一滴滴地滴下来,凝结在草叶上,晶莹剔透。遇见晚露的人也将遇见星辰。天空完全空了,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瓦蓝色。

西边山梁之上,爆出了第一颗星星,白光四射,银辉闪闪。那是金星,也叫长庚星。浩渺的穹宇,长庚星如孤鱼。它像一个披雪晚祷的人,在唤醒沉睡中的星群,唤醒虫鸣。

夏日傍晚,我一个人走到田畈与河边,在空阔无人的地方,坐在路边石头上,抬头望着天——我不能错过湖泊塑造的过程——星群簇拥的湖泊,沉默如谜。

赭灰色、白灰色、蓝灰色、浅蓝色、深蓝色,我看到灵山在暮色降临和退去之时,如一块巨大的屏风竖立在盆地的南边。屏风是花岗岩石的群雕,耸立高悬的峰顶如美人仰卧。缓缓下斜的山坡如马壮硕的腹部。马伫立在河畔,打着响鼻,轻轻尥着蹄子,磨着空空的牙床,流着混浊的口液。马在等待骑手。盆地以南的平野,是它的马厩。这是一匹青骢马,它的鬃毛是漫山遍野的杉木林。

但我更愿意说,整个盆地是一个空空的野庙:苍穹是蓝色的屋顶,灵山是石砌的颓垣,田畈是庙殿,初升的月亮是挂在檐角的一顶斗笠,北部峡谷割出的天空(不规则的方形)是窗户。野庙沉没在湖泊之下,湖水静谧,没有波澜也没有鱼群。星光穿过深不可测的湖水,射了下来。无数的星光射了下来。星光荡漾。星光彼此交融,万古不息。

人是透明的。原野是透明的。饶北河是透明的。

Vol.2

明月照我,我也照明月

星光为什么晚上来到人间?让我们夜思?《古诗十九首》有诗言:

“河汉清且浅,相去复几许。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银河复迢迢,也只不过是盈盈尺水。夜思改变了空间,也改变了时间。

星光照彻之下,原野朗朗。露水是大地最透明的一盏灯。星光点亮了露水,点亮了夜鹰的眼睛。大地褪去了白日的人声、燥热。我们在安睡。不归的人,去了远方。回到家里的人,匍匐在一盏摇曳的灯下。我们在窗下,轻轻地说话。白鹭在高大的樟树上,耷拉着脑袋瞌睡。蝉突然吱呀吱呀叫一声,便被蛇吞食了。促织叽叽呤叽叽、叽叽呤叽叽低吟。这是星夜的合唱。作为虫,它们不可能活过十一月。它们不想再苟活,它们不知疲倦地唱:叽叽呤叽叽……

虫鸣的协奏曲,在原野环绕。我常迷惑,我离人间有多远?我离人间有多近?我想起唐代诗人张九龄的《望月怀远》: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情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

灭烛怜光满,披衣觉露滋。

不堪盈手赠,还寝梦佳期。

月照的地方,即天涯。或者说,月就是天涯。我看到的月亮也是张九龄看到的月亮。张九龄的天涯,也是我的天涯。月越白,天涯越远。有月的夏日晚上,我喜欢一个人在院子里坐,或者一个人从路桥溪边,慢慢地走向田畈深处。山慢慢向田畈围拢过来,饶北河向田畈围拢过来。田畈向我围拢过来。这个时候,我想,我的面目是异常洁净的,眼睛也是洁净的。明月照我,我也照明月。万物友善,清风温柔—我获得了从未有过的恬淡。

Vol.3

被月色浇灌的人,内心有短笛

我看过被月光勾出来的少年。

有一次,我在楼上看书,听到有笛声从田畈传来。笛声并不很悠扬,有几处节奏还吹乱了。但我听得出神。我推开窗,月色如华,田野白白一片。我不知道吹笛人是谁。星空如蓝绸,落满了珍珠。星光如钟声,在旷野飘荡。笛声时高时低。我似乎感觉到气流在振动笛膜。我想,那个吹笛人,有着被星光注满的心灵,他的眼睛也储满了月色。他的内心,有一个不被人发现的星空。我下了楼开了门,去找吹笛人,我想知道他是谁。在一棵梨树下,我停下了脚步。我看见吹笛人站在短桥上,穿着棉白汗衫,微微昂着头,笛子横在唇边。我反身回来了。吹笛人是一个少年,他不被万物所惊扰,只有月色配得上他,他的心和大地一起脉动。

被月色浇灌的人,都是内心藏有短笛的人。

据说,在月亮即将西沉时,乌鸦会对着月亮啼叫,叫声哀怨而且凄凉,故称乌啼。但我没有听过。月亮西沉,是盆地最寂静的时刻。虫此时已不鸣叫了,蛙也不鸣叫。天尚未翻出鱼肚白,大地还没醒来,鸟儿还在打盹。唯一的声音,便是流水声,叮叮咚咚。

满月在中天,是月色最盛的时候,月如奶酪,光如流瀑。有很多动物会对着月亮叫:野山兔坐在草丛,对着月亮,呢呢呢、呢呢呢;夜鹰站在枝头,呜啊啊、呜啊啊;蛇盘在石块上,昂着头颈,咝咝咝吐出芯子;村里的狗一阵狂吠,汪汪汪、汪汪汪,像迎接客人。

据说,北归落单的孤雁,会朝着月亮的方向飞,一直飞,奋力地举着翅膀,如海上孤帆。在孤雁的眼里,月亮离它并不遥远,它可以追寻着月亮的轨迹,去往自己出生的地方。它飞着飞着,耗尽了体力,落了下来。我怀疑故事的真实性,因为没有科学性。鸟迁徙,可依据地球磁场、气流、星际图像、山脉走向导航。我看过一个报道,说澳大利亚科学家大卫·基耶斯经研究发现,鸟类内耳有一种含铁的球体蛋白细胞,数千个细胞组成了小铁球,可以帮助鸟听到声音,敏锐感知地球磁场,使得鸟按精确路线飞行。又有量子科学家研究发现,说鸟迁徙利用了量子纠缠,即使相隔千万里之遥,也能回到出发时的那个鸟巢。我无法确定这些信息的真实性和科学性。但我仍被这个故事感动:生命的旅程有着罕见的悲壮。

夜冰似的星星,渐渐暗淡。布谷鸟叫了,天野发白。白是灰蒙蒙的白,到处都是混沌不清的影子。树影,山影,鸟影,人影。天空里的星星,集体消失,似露珠倾落。

肉眼所见,唯星空历久弥新。

本文来源于《蟋蟀入我床下》,作者傅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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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蟋蟀入我床下》

傅菲著

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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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 |云琪

图 | 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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