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外交】马克龙谈法国的战略定位与外交政策
导读
中法建交60周年之际,两国领导人五月初在法国再度会晤。法国作为欧盟“两大引擎”之一,良好的中法关系有助于为解决中欧关系中的若干矛盾创造积极环境。而法国之所以能成为中欧沟通的重要桥梁,既和法国自戴高乐以来的自主外交传统有关——戴高乐时代法国成为首个打破东西铁幕与中国建交的西方大国,也源自于马克龙本人进取性的外交风格和对法国作为“平衡大国”的角色定位。近年来,法国在欧洲之外(尤其是非洲)的外交遭遇重大挫折,加之法国乃至欧洲整体面临的地缘政治和经济挑战,法国对外战略正在发生微妙转变。
2023年8月28日至30日,马克龙出席第29届法国驻外使节年度会议并发表讲话。演讲鲜明体现了马克龙的外交理念和新调整方向。(1)在安全方面,他强调欧洲必须成为地缘政治的主体而非客体,这要求法国和欧洲在协调与北约关系的同时积极推进欧洲防务自主性。(2)在经济方面,法国需要减少关键领域的依赖性,和欧洲一共推动清晰的能源政策、明确的产业政策和现实的贸易政策。(3)在外交方面,马克龙提出结构性调整的方向,即以新方式与非洲和发展中大国建立伙伴关系,并促进国际治理的改革。法国并不寻求与中国为敌,而是希望在双边关系中遵循合作与契约精神。他尤其强调这是不同于欧盟和美国的“法国道路”。(4)最后,演讲指出继续以法语、文化教育以及即将到来的巴黎奥运会为抓手促进法国影响力,并且谨慎应对近年来在公共舆论中对法国的负面指责浪潮。
马克龙的演讲透露了以战略自主的理念重建欧盟和坚持法国平衡外交传统的两大支柱。但是,法国平衡外交/第三条道路(troisième voie)和欧盟政策始终具有张力,需要通过重振法国在欧盟的领导力来加以弥合。弥合的成功程度决定了法国在中欧关系中能否持续发挥关键的桥梁作用。欧亚系统科学研究会特编译本文,供读者思考。文章仅代表作者本人观点。
马克龙在驻外使节会议上的讲话
编译|欧亚系统科学研究会
校对|张心妍
来源|elysee.fr
▲ 图源:elysee. fr
各位部长,各位总理(含前总理),国务委员会副主席,总参谋长,各位大使,各位司局长,各位官员,女士们、先生们,朋友们,
在进入主要议题之前,我想先讲讲这个背景,自从我第一次向你们演讲以来,这个背景实际上已经绷得很紧了。但是我相信,这个愈发混乱且日益分裂的世界的基本面还在。实际上,我认为国际背景正在变得更加复杂,并带来了使西方尤其是欧洲被削弱的风险。我们必须要头脑清醒,在这种背景下不能过于悲观。
首先,客观上我们的人口、创造的财富和我们在世界贸易中的份额都被稀释了。2008至2010年的危机之后更是如此。这是国际大国崛起的必然结果。鉴于我们欧洲至少在短期内不生产化石能源,这种情况又被能源危机所加剧,这也就巩固了我们正在推进的战略。
其次,我们的国际秩序、其原则及不同的组织形式正逐渐受到质疑。我们必须承认西方曾经拥有主导地位,并且现在仍然拥有主导地位,尽管战火燃起,包括在欧洲大地上肆虐的战争,从欧洲边境到亚非大陆,强加于人的事态越来越多,政治也是如此。
某种形式的怨恨政治四处冒头,有时是重构或臆想的反殖民主义在作祟,有时是反西方主义被当作了工具,谴责我们有时按照自己的想法调整国际法助长了双重标准,却忽视了各国人民的主权是我们行动的先决条件之一,这是来自联合国安理会以及许多国际组织日益严峻的挑战。我们不能对此充耳不闻。从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到世界银行,以及在其他机构里,越来越多的国家以一种越来越不受拘束的方式认为,这些机构将这样或那样的规定强加给它们的合法性越来越低,更何况这些机构创建之时,这些国家在这个世界上还不存在,这是事实,这些机构代表的是旧秩序,并不能反映今天的地缘政治现实,更不能反映今天的人口现状,甚至军事实力的现实。
无需我们夸大现实,比如最近几天我们看到的金砖国家峰会扩员的意图就是这种症候的反映。对这件事所涉及的现实,我们必须保持清醒的认识。然而它表明了现在有一种建立另一种替代秩序的意愿,无论如何,这种秩序将要取代迄今为止被视为过于西方化的国际秩序,或者说替代那些已变得不那么具有合法性的规则。所有的这一切,都是在中美关系日益紧张的背景下进行的。必须指出,这动摇了我们的国际法,因为近几个月它明显危害到了我们的国际贸易秩序;第一和第二贸易大国事实上已经决定不再遵守先前制定的贸易规则,这是新的事实,我们也不能完全视而不见。一种新的贸易保护主义在兴起,它就明摆在那里。
所有这一切都会导致世界分裂的风险,削弱基于法律的国际秩序和民主理念,我们从这一不自由时刻的兴起以及现有合作伙伴和机制的根源看到这个问题。尽管我们现在正面临越来越多的全球性挑战,无论是和平与稳定,气候、生物多样性、消除贫困促进发展,还是人工智能、数字技术和打击逃税,都需要进行更多的协调。其中的每一个问题都要求有一个更加协同和成熟的国际秩序,这就是我们生活在其中的悖论。我们的策略要最大程度并清晰地面对这种新的秩序,但要提供扎实的应对措施。所以我们的外交在这种背景下应该是相当简单的,那就是追求我们的利益。要从以下几点出发:安全,以及经济技术、外交、文化利益。
我们在追求利益的同时也要捍卫我们的原则,我相信这就是我们与其他国家的区别所在。这是我们对普世原则的一种向往,因此,在这方面,我们要捍卫人权、人的尊严,要与人道主义行为体发展伙伴关系,要捍卫国际法并尊重各国人民的主权。其次,我们要在独立自主的道路上构建这种外交,这意味着即使我们有盟友,我们归属于欧盟这样坚实的组织,也愿意与所有人对话,建立一个有信任度、多元平衡而非等距离的外交,从而能为我提到的挑战和这种持续的分裂制定具体的解决方案。
为了在这个复杂的背景下使我们的投入和行动协调一致,我想把讲话集中在四个核心问题上。
首先,如果我们想妥善地捍卫我们的利益,就必须在新形势下,尤其是在乌克兰战争中制定一项保证安全和稳定的政策。其次,我想回到我们的欧洲战略自主和追求经济、科技、战略利益的问题。接着,我想对你们阐述一个事实,法国必须在这样的背景下努力成为一个值得信赖的伙伴关系大国,无论是在地缘上还是在重塑国际治理上。最后,我想谈谈法国根据这一战略制定的对外影响力政策。正如你们所见,这一切与我近几年同你们讲的和你们尽心尽职做的相互一致。
欧洲防务自主的设想
我们非常清楚地知道,乌克兰战争有前后之分。对我来说,至关重要的是将这场战争的后果纳入我们的外交行动和工作中,以便为我提到的持久和平做好准备。
首先,我们应该以北约成员国的身份来准备这件事情。这是我们作为坚定的盟友从第一天起就做的事。最好的证明就是我们是第一个能够如此快速有效部署在北约东线的国家,这一点必须在各地得到捍卫。在冲突开始的几天之后,法国就部署到了罗马尼亚,为东翼带来了信心。这是我们榜样的力量。我们也继续加强参与了北约在波罗的海国家的任务,比如空中警务。我们加强了国防工业上的努力,我们必须继续这项长期战争经济的重要工作,因为这场战争是持久的,但它也确立了新承诺的条件,因此也需要对我们的产业,我们法国和欧洲的工业、科技和防务基础进行调整。
正如你们所看到的,我们应当考虑欧洲在北约内部要有更大的参与度,这从2019年已经开始了。我曾多次谈到这个问题,但我认为我们在今后几个月和几年内要继续做出具体的诠释,这是绝对必要的。欧洲在北约内部发挥支柱作用和承担更大的防务任务不是北约的敌人或问题,恰恰相反,这就是要将欧洲变成一个可信因素,尤其是对我们的美国盟友而言。我们需要为我们自己的安全和邻国的不稳定承担更多责任。这也是美国在分摊责任方面所要求的,这对我们至关重要。要做到这一点,我们应该加强科技和军事的自主性,生产更多产品,为欧洲的防务工业实现更多标准化,更多地以欧洲方式思考欧洲的防务。
所有这些做法是欧洲人在北约内部摆脱地缘政治少数派的一种形式。我们必须这样思考并接受它。这就是为什么乌克兰战后必须制定新的条约来规范影响到欧洲的所有武器和军事的活动,并且我们应该有意愿在未来成为这些协议的设计者和签署国,2019年12月,我曾在一次广受评论的讲话里提到过这个问题,欧洲曾在某种程度上是个地缘政治的客体,而不是主体。无论是中型或其他武器,所有影响我们的都触及到了我们的领土,但我们却不是条约的签署国。一方的不尊约或双方的谴责都会涉及到我们,但我们在某种程度上除了气愤之外,束手无策。我们必须建立起一个通过我们的军事参与而直接影响到我们的新国际秩序,此外,法国的《军事计划法》是这项战略的核心,因为它的目的就是为了使法国成为北约部署新联盟的框架国家,这是前所未有的。
因此,我们必须通过双边或欧洲防务合作、更大的战略与紧密行动,说服所有的欧洲伙伴相信这一战略的必要性,这是我们从欧洲干预倡议一起开始的,我们应该在未来几年通过新的能力建设合作来部署这项战略。对这一点,我想强调与德国开展合作对我们的重要性,无论是未来的飞机还是坦克。我们知道法德之间的讨论有时十分艰难,时不时还会遇上挑战。我们对2017年7月与默克尔总理在这里决定的伙伴关系的战略性质是不会妥协的,但我们必须与时俱进地继续履行这些伙伴关系,并构建新的能力伙伴关系,无论是在太空、海洋,还是在网络领域,因为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加强欧洲在所有盟友防务中的支柱作用。
在这个框架之外,我们应该考虑一种不仅仅是为了安全,而且在某种程度上不通过北约来实现的欧洲稳定。这正是我们建立欧洲政治共同体时所提议的核心内容。这个想法的意思是,欧洲应当将自己视为一个广阔的地缘政治大陆,不仅仅是个通过历史构建的军事联盟,以绝不发生冲突方式处理邻国关系的大陆,而是为了构建移民、能源、安全、创新、互联互通等主题。归根到底,我们必须建立起战略紧密关系,更多地趋同融合,以巩固欧洲的地缘政治。我们必须继续在这一领域取得进展,如果我们想建立一个长久和平的欧洲,那么欧洲政治共同体将起到决定性的作用。
除了这个论坛,当然还有我们的欧盟。再过几个月,欧盟将要经历一场并非不相容的双重运动,我将专门再谈这个问题,搞这个运动需要拿出点勇气,一定要进行部分制度的改革。我们欧洲国家必须考虑我们政策的更加一体化,等到讲自主问题时我再讲这一点——但我们在防务、气候、科技、经济方面可以清楚地看到这个问题,如果我们想应对现在的挑战,欧盟的核心需要更加集中统一。如果我们想更加强大,更加稳定,我们就要走扩员的道路,尤其是西巴尔干半岛国家,因为我们的欧盟不能在某种程度上陷入地缘政治不稳定,相互干扰,滋生无望和分裂的无休止进程。扩员的风险是我们将重蹈覆辙,即只考虑扩员,不考虑一体化。我可以轻易摆出例证说明一个27个成员国的欧盟在推进重要议题上已经够复杂的了。那么一个32或35个成员国的欧盟要想保持委婉并不会更加轻松。因此我们需要有勇气在某些政策上接受更多的整合和一体化,恐怕还有一些欧盟的速度。5年前,我已经讲过这个问题,再过几个月我还要讲这个问题。有一点是清楚的,欧盟将成为未来这种稳定和秩序的支柱。但正如你们所见,在我看来,从北约和欧洲在防务领域的支柱角色,再从政治共同体讲到欧盟,我们在思考冲突后局势上面临的挑战是巨大的,然而我们必须从现在开始考虑并筹划构建。这需要欧洲国家拥有更加清晰的地缘政治和军事的意识,拥有争取更多自主权的意愿、维护我们团结的意愿、为准备与我们相向而行的成员国保持深化动力的意愿;不是所有成员国都愿意的,但只要这种吸引力在某种程度上被某些国家的勇气接受就行。
维护法国的经济、科技和战略利益
说到法国,我们的第二项重大利益是经济、科技和战略利益,这些利益服务于我为国家制定的议程,即加强短期和长期全部意义上的独立性。独立并不意味着自给自足,而是可以在有合作伙伴时做出选择。如果我们在经济、科技和材料上依赖这个或者那个国家,那我们就不可能永远是个强国,甚至无法开展外交,有时也无法实施强有力和可靠的军事行动。我敢说所有的欧洲国家近期对此都感同身受,这一切都让我们觉醒了,这必然对我们各个方面的做法和外交产生影响。独立自主是保证长治久安的关键,更何况我们处在一个国际上资源和创新再分配的时期。今天正在发生的事情将决定十年、十五年、二十年后的世界。
首先,是对稀缺资源和材料的争夺。我们不能天真幼稚了,中国人已先于我们开始行动。我们过去看着他们玩围棋,心里还在琢磨这是什么游戏;现在我们终于逐渐恍然大悟了。有些稀缺材料和资源,我们法国和欧洲国家势在必得,这样才能实现多元化而不是依赖别人。其次,在绿色产业和包括人工智能在内的新技术这两个重要问题上,现在到了进行大规模投资和重新分配生产力的时候了,这将决定我们在独立自主,在国家内创造就业,也包括掌握未来民用和军用技术主权能力上的许多方面。这些绝对都必须构成我们在这一领域的外交方针。
这就是为什么,如果我们想独立自主,就必须制定一项法国和欧洲战略自主的战略。六年前,我在索邦大学的演讲时使用了一个“更有主权的欧洲”的说法。据说那些最慎重最积极的人说,这是法国人的美好想法;另一些人说,这是法国人的骗局,实现不了,还说我们这么做是自寻开心。我观察到这五年来人们有了醒悟,这是我们集体的胜利。首先,这个想法被所有的欧洲人采纳。这个想法就是“主权”,是“战略自主”,每个国家都会各取所需理解其中之意。我弄不懂这两个词的差异是什么,此外,来自不同国家的人对我说,他们各有所爱。说到最后,我认为大家都明白了这是什么意思。这就是我们要通过生产、采购、实施多元化来减少依赖性,从而把命运更多地掌握在自己的手中。所以,这些年来从国防到科技再到能源,我们取得了欧洲真正觉醒的结果,并采取了切实卓有成效的政策。
我想仅就这个对我们独立性十分关键的战略自主问题,谈几点看法。
首先,我们必须制定一个清晰明确的欧洲能源政策。我们通过设立Fit for 55和绿色协议(Green Deal)奠定了监管基础,这些基础是好的。但是,我们现在必须为能源政策制定工具,这项工作尚未完成,所以该轮到我来采取外交手段了。
归根到底,我们必须开展的工作是那些能够使我们更加独立,更加脱碳,能在欧洲大陆上继续创造就业和产业的工作。这是三个目标。为此,我们需要更多的可再生能源,更多的核能,需要在欧洲进行更多的电力整合。并不是每个国家都同意这一议程,因此我们需要重新启动并加倍努力。但我要明确一点:欧洲的煤炭多了,对这个议程是不利的。欧洲越依赖化石能源,对这个议程就越不利。为了知道低碳生产氢的颜色而使监管复杂化的做法,对这个议程不利。我赞成低碳电子(产品)在欧洲自由流通。如果我们想要欧洲能源的未来,那么这是个好政策。我们在欧洲生产越多的低碳电子产品,我们就越强大越独立。这是我们应该奉行的战略。在这个问题上,我们各国政府和欧盟(布鲁塞尔)还有许多工作要做,这必不可少。我们需要说服我们的德国朋友,并与他们重新接触。我们今天在这个问题上尚未达成一致。我认为这是个真正让人担忧的事,我们放弃核能,放缓在欧洲对核能和核能创新的投资,将是个历史性的错误。我们的首要任务不该是在不同的能源模式上各自为战,而是相反要加强欧洲电网的整合,这是绝对必要的,因为我们不得不越来越多地实现电气化。
第二个问题,是要制定明确的产业政策。我们已经开始这样做了,必须加倍努力,要做得更快更有力。在这方面我请大家参考我在海牙关于欧洲安全新理论的讲话。这是个我也认为要“同时”开展的工作。显然,我们需要一个强有力的单一市场政策,因此,从数字化到各工业领域需要更多的一体化,但必须制定一项明确的产业政策以提供帮助和投资 ,因为中国人和美国人已经在这样做了。我今天不得不用一句可能有点不中听的话概括一下,欧洲有一种倾向,就是管理过度,投资不足,而且速度太慢。欧洲真正有竞争力的产业政策意味着鼓励更多的创新,更多的投资,更少的过度监管。因此要落实我们所承诺的目标,更重要的是尤其让欧洲在大陆层面,拥有更多的经济实力,更快的执行速度和能力,无论是在绿色技术、人工智能,或是在其他方面,都要能与美国和中国竞争。去年底在《通胀削减法案》出台后,我发表了可能有点直率的意见,在这之后我们已经采取了行动,这样做是正确的。我们应当再快一些再有力一些,因为我们尚未跟上时代的步伐,而且我们欧洲国家之间的意见分歧太大了。
第三个问题,我们必须制定更加现实的贸易政策。正如我所说,欧洲不能是最后一个还在继续签订老一代贸易协议的大陆。我们必须将两个新的发展纳入我们的贸易政策:战略利益和气候因素。战略利益,就是当美国和中国决定搞绿色科技并不遵守世贸组织规则时,我们不要成为最后的遵守者。我们必须制定一项能够保护欧洲生产基础的贸易政策。我不希望法国或欧洲沦落到只能购买中国或美国制造的技术。这很不严肃。我们要把这个问题纳入我们的贸易政策。我们不能允许欧洲电动汽车去中国就按25%征税,而中国电动汽车来欧洲就按10%征税。我是满怀对中国朋友的尊重和友谊说这番话的,在这一点上,你们是知道我的做法和政策的。这件事要体现对等互惠的原则。这不是天真,天真是得不到尊重的。我们必须奉行与我们产业战略利益相匹配的贸易政策。我们必须制定一项符合我们气候战略的贸易政策。我们不可能一方面要求我们的工业家和农民遵守规范,而另一方面与不遵守规范的大国商谈贸易协定,以便进口禁止在我们这里生产的东西。没有任何人会理解这种做法。我们不能为这样的选项辩解。这就是助长欧洲各地产生民粹主义的原因,而民粹主义正在欧洲各地酝酿着一个使极端势力抬头的绝对灾难性的计划。
所以,我们将继续反对那些不遵守我们健康和气候标准(无论是碳标准或生物多样性标准)的产品进口到欧洲的贸易协定。这样做可以使我们成为这方面的先行大国。我提醒一下大家,正是由于我们率先推动禁止进口供应链中涉及森林砍伐的产品,从而对许多大国形成压力,避免了这些破坏行为。
最后一点,我们欧洲必须在这方面更加紧密和团结。战略议程的和欧洲战略自主权必须是下一个欧盟议程的核心内容,而且我认为,也将构成2024年欧盟届满时讨论的核心内容。我提到的所有一切,是为了建设一个更加清醒,拥有更多主权,更加紧密,更加团结的欧盟。我们绝对要将这项议程阐述清楚,因为这需要进行结构性的改革。正如你们所见,我们的独立性,我们的经济、科技和战略利益要求这项欧洲议程得到支持和捍卫,如果我可以这么说的话,在未来数月和数年里还要加强这一议程。
法国的外交角色定位
接着,我想讲讲我们作为一个值得信赖的伙伴大国可以发挥的作用。去年和过去几年,我再次讲了我们称之为有效多边主义的问题,以及在这种背景下法国作为平衡性大国的角色。我们绝不应该独自承受挑战,在这个日益分化的世界里,我们需要更多的国际合作,避免世界在两强之间分化,避免世界在某种程度上分裂破碎。对此,我希望按照我深信的伙伴关系中的若干要素加强行动,这些要素在捍卫我们的利益、原则和主权的同时,使我们可以与每个国家开展对话。
首先,重新安排我们地理上的伙伴关系。我非常简要讲一下,因为在讲第一个问题时,我已表达过很多次了,就是指非洲。我认为,我们与非洲的伙伴关系应该以目标、方法和对话者的深刻变化为基础,这是新方式的精髓。我们现在还过分倾向于只与政府和当权派讲话。当然,我们必须这么做,到处都一样,这是大使们的工作;但无疑还有更多开展对话的地方,我们必须加强与公民社会、反对派和所有活跃力量的联系。这是绝对不能缺少的工作。如果说我们在非洲大陆走了麦城,那正是因为我们曾经的机制过于四平八稳,与当权者过往甚密,以至于看不见社会的其他部分。突然在某时某刻,社会动荡起来,我们一下子没了抓手,这就是事实。当我看见我们对许多这样的国家的援助金额,搞合作伙伴关系所花的钱,以及团队所拥有的实力时,出现上述情况是难以接受的。因此,我们必须另辟蹊径,加强与公民社会和所有合作伙伴的工作,制定的议程内容要向教育、健康、农业、气候倾斜,这符合我们在总统委员会框架下确定的援助投入的基本原则。
我想就地缘伙伴关系强调的第二个问题,是印太地区。2018年5月以来,我们针对这个地区制定了一个战略,因为我们是印太地区的大国,我们在这个地区有150万居民和8000名军人。因此,我要重申一下我们印太政策的表述,既是为了我们,也是为了该地区以及更大范围的合作伙伴。这是一项对中国提出要求和接触的政策。关于中国,我有过多次讲话,在这里就不再多说了。几个月前,我们对中国进行了一次我认为在这方面十分重要的访问。
法国不实行与中国为敌的政策。我们奉行契约政策,我们希望在经济方面改善贸易条件,我们认为,中国是科技及其他方面的重要合作伙伴。仅举两例,在和平与气候问题上我们需要中国寻求解决方案。我们对这些政治演绎是清楚的,对什么是我们之间的不同也是清楚的,无论是在原则上或其他方面。所以,这是一种既有要求又有契约的政策。我这么说,是因为我们处在一个重要年份的前夕,2024年是我们建交60周年,也是我们许多议程的交汇点。因此,我们必须继续奉行这条路线,我认为这是一项务实的原则。我这么说,是因为我们从来没有天真幼稚,我们从来都没有对那种更具征服性的对华政策沾沾自喜过。我们一直带着崇高的敬意,同时也怀着苛求的心情,来谈论战略自主的事情。
我们是第一个在通信技术上发声的欧洲国家:这是关系国家主权的问题。我们不允许你们部署某些元件。我们以尊重的方式这样做了。后来,我们把这种做法欧洲化。这是我们必须坚持的底线。因此,我们的印太合作伙伴关系就是努力建设一个自由、开放与和平的印太地区。我们的法则是不搞冲突思维的维护主权自由,但要从军事角度为我们的存在进行再投资,这是我们去年夏天再次进行了联合演习,我们要将海外的领土作为支撑点。我认为这是我们印太政策的一个非常重要的组成部分。
我们正是通过法属波利尼西亚群岛、新喀里多尼亚、瓦利斯群岛和富图纳群岛、留尼汪岛、马约特岛、法属南部和南极领地,我们才坐拥就近的优势,使这些战略性的存在更有价值并方便展开合作。这正是几个月前我们在努美阿宣布的关于联合军事学院和相关部署的内容。这正是我们在法属波利尼西亚关于基础设施或经济方面所做的事情。这正是我们在留尼汪岛关于印度洋地区伙伴关系和组合外交上所做的工作。由此,正如我们今年夏天所见,印太伙伴关系就使我们从巴布亚新几内亚到瓦努阿图完全重新建立起这种关系。因为,这个地区的许多国家不愿意在某种程度上被迫在中美之间选边站队。这是一种开放的、不顺从、非等距的伙伴关系政策,我讲话总是得小心一点,因为总是会有专栏或评论说我在中美之间保持等距离。我不全篇重复了:美国是我们的盟友,我们有共同的价值观,我们与中国没有同样的关系。
这个地区的合作伙伴懂得走第三条道路,我能感觉到。然而,许多人不太喜欢。而我十分喜欢,我的对话者都懂得,这条路行之有效。所以,该地区的人非常喜欢别人对他们说,你们和法国在一起,就是和一个伟大的国家,一个外交、军事、经济强国在一起,当然,法国不是人口大国,她的人口在当今世界上不起眼,但她是欧洲的先锋,因为这个国家有可靠的合作伙伴,她向你提出的联盟关系不会与中国对抗,但也不会完全向中国让步。这条政策是未来之路。请相信我的经验,这是常识。因此,我们必须制定一项与我国规模相匹配的谦逊一点的军事议程,必须制定一项外交议程,制定一项富有成效并以我们海外领土为支撑的气候、经济、文化方面的议程。为了这个目标,我们必须让我们在整个地区的海外领地的地方政府更多地参与我们在地区的外交工作。我认为这一点绝对关键。
环境、气候、共同生产等问题要求我们必须按照与我们生活环境不同的条件来重新拟定区域议程。但是,除了这种地缘工作方法之外,我说要将法国打造成一个值得信赖的伙伴关系大国,这也意味在国际治理方面要承担一定的风险。事实上,正如我在开场白时解释的那样,这种国际治理存在危机,因为来自联合国安理会、国际货币基金、世界银行等机构的争议愈演愈烈。
因此,我在这方面要讲的第一点是,如果我们想成为值得信赖的合作伙伴,就要有勇气成为深化世界治理改革的行动者。尤其是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和世界银行,我们必须改革它们的治理。会议桌上的制度主要是由成员国决定的,而且都只是些富国,这样的事情不可能再继续下去了。如果我们不将许多这些今天还不在列的国家吸收进来,那么我们就会允许一种替代性的秩序被创立起来,我们自己的制度将走向边缘化。我们必须让这种制度更加有效率,但也必须改革它的治理方式。
其次,我希望我们欧洲国家以新的形式与印度、巴西和南非进行合作——我将向几位国家元首和政府首脑提出这一建议。我们不能封闭在现有的格局内。我认为,除了我们一边与美国,另一边与中国的关系之外,与新兴大国及其支持者建立新的格局,重新审视国际治理和气候、能源议程的元素以及我们所处的结构是十分重要的。所以,我们应该有些胆量,我欢迎你们在这方面提出的所有建议。
在这方面,我们已经开始走上一条结构性调整的道路,我希望这条路和今年6月在巴黎举行的会议,即《人类与地球巴黎契约》,能为今后数月或数年的征程铺平道路。我们在巴黎举办的新全球融资契约峰会产生了这个我们称之为4P的声明。这个声明恰逢其时,对讲英语的和讲法语的都行得通。我对我们做的这件事信心满满,首先,这是和贫穷国家、发展中国家、中等收入国家和新兴国家一起设计的议程。说到底就是四项简单的原则。我们不必在消除贫困和保护气候之间做出选项。这样会使大家感到轻松,因为,毕竟他们曾感觉有人在教他们如何遵守我们的气候议程,却没有在消除贫困上更多地帮助他们。其次,我们所走的这条路是本国的道路。既不是欧盟,也不是美国,更不是某些圈子指定的道路。因此,我们建设的伙伴关系是为了支持国家发展轨迹。第三,我们在减让方面需要做出大动作,需要拿出更多的公共资金,这是在为我们自己做事,但我们必须将这个议程推向各处。这是我们在世界银行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推动和支持下所做的工作,在峰会期间出台了一些公告和新的指导方针,我们将予以落实,因为很明显,如果我们不投入更多的资金,则无法解决既要减贫又要气候的议程。第四点,我们需要更多的私人资金,我们的行动需要产生更大的杠杆效应。这适用于我们所有的开发银行、多边银行和机构。如果没有杠杆作用,往往就会产生挤出效应。因此,动员私人资金对落实这一议程至关重要。《人类与地球巴黎契约》应该成为构建我们未来几个月行动的文件。归根结底是要按照这个议程在公共部门与私人部门之间建立新的国际共识:脱贫、气候和生物多样性一起抓。所以,我希望新的国际共识能在即将举行的会议上成为强音。
在动荡的国际秩序中扩大法国影响力
最后,我就这个问题结束讲话,前面所讲的一切显然都需要一项扩大和弘扬法国影响力的议程予以服务和助力。你们熟悉这个议程,宣传工作是你们多年来,有时是几十年来在我们所做工作中的核心内容,也是你们尽职尽责的核心工作。在现在这个时期,我们必须比过去要更加加强对法国语言和文化的集体努力,因为,我相信这是一项符合我国利益的议程。它有助于我提到的地缘政治、经济和战略等议程的实施。我们说的法语越多,就越能建立起亲密的关系,越能正确地理解我们是谁。我还认为这对我们要推广的地区来说是个十分有用的议程。在这方面,我们必须继续部署已经启动的法国海外教育署(AEFE)的改革,这项改革让我们用我们自己的方式,更有效地以我们的语言培养更多的法国和非法国的孩子,并使我们巩固法国教育强国的角色和法语的重要性。今年7月,我有机会召集所有的法语联盟在这里开会,现在我想再次赞扬他们在这方面做出的至关重要的工作,我想赞扬我们法国的研究机构及其在世界各地的所有机构,以及我们的博物馆和文化机构通过他们在国内外的外交策略、具体行动和采取的举措所做出的工作。我们必须加倍努力并多提建议;我希望我们带着第一天的热情这样做。法国就这一主题在所有地区受人期待,因此我们推广法语,并尤其也推介我们的艺术家和来自你们履职国家的艺术家,提供旅行的可能性,向我们开发的培训项目推介学生,是扩大影响力的有力杠杆。
就这个问题,我想在这里指出一个亮点,即2024年10月将召开的法语国家组织峰会。这是很长时间以来法国再度举办这个峰会了。有个想法是尽可能让它去机制化,因为这些峰会太老态龙钟了,我们想表示这些峰会是多么严重地偏离了中心。法语国家组织是非法语国家元首发明的一种形式,是非法语国家元首出于对法国的热爱而想要的形式,我们想努力构建一些新的通道,让青年人在我们支持的项目中成为中心。这次峰会将在维莱科特雷(Villers Cotterêts)的国际法语城举办,我们将于10月19日举行落成典礼,这里也必须成为一个支持你们工作的地方,一个开展培训、教学、文化活动和行动的地方。那里为艺术家,也为学者准备了寓所,那里必将真正成为一个重要的工作场所。
除语言和文化方面的工作之外,还有关于扩大法国影响力的工作,我当然不能不强调这一点。我们今年3月在外交部谈到过这个问题;外交部长也多次在外交部说过这项工作。这是我们军事计划法路线图的核心内容。这是个棘手而微妙的问题,因为这是个统一体。我想说的是,影响力是个活在社会中的概念,并在公共领域占有一席之地。它应能被充分地看见,被喜爱,被理解,如果可能的话,被遵循。扩大影响力现在成为外交工作的一项职能,因为反影响力的因素是存在的。因此,这就成了外交使团的核心工作,我真的要赞扬外交部在中央管理和提高各使领馆的认识方面开始的工作。我们要通过改变数字工具,改变方式方法,通过寻找盟友和合作伙伴继续做好这项工作。军事是个统一体,这一点我们看得很清楚;我们在最重要的战场上可以看到这一点,因为,当有人在我们的土地上,在我们自己的信息网络上,在我们开展行动的国家施加反影响力的时候,很难开展长时间的军事行动。其次,很显然,这又关系到信息的问题,因为这样或那样的大国根据它的规则和透明度所施加的影响,有时会篡改自由、中性的信息,从而彻底改变公共舆论的形成。我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影响力的问题对我们外交行动的有效性以及对国内外民主制度的运行是至关重要的。正因为如此,这是个非常敏感的职能,我过几个月还会更缜密地再讲一下这个问题,因为,这件事的前提是——我们在法国已经这样做了——结构严谨和清楚明了的民主和司法管控,要成为一种人人都一目了然的行动,但也要求高效,避免天真幼稚。
说到国际行动,我想在此只说几句话。我们应该继续提高效率。当今,存在着比我们更有效率的帝国主义强权,他们通过各种渠道、社交网络、隐蔽的行政渠道和其他手段构建影响力,我们要仔细分析,认真应对。我们要在组织、理论、工具和大规模投入上做出努力,而且行动要快,因为我们正在身受其害。在我听说许多非洲国家有反法情绪的时候,我认为,这是反影响力和假信息战略造成的结果。这个战略搞得很好。有时它使用的是我们过去的朋友所做的事情;他们懂得以低廉的成本把足球场塞满,让法国总统拍手鼓掌。他们现在是别有用心来这么做的。他们有组织的,并在社交网络上做。我们知道这些工具,但使用必须小心。我们恰如其分地明确了我们的工具,并进行了标准规范。这件事做得很好。不管怎么说,我们在这方面有时能量不足,因此我们必须大大提高效率才行。
其次,我以前说过,我们必须考虑公共视听在国际上的作用以及法国媒体世界作为扩大影响力重要工具的角色。但我们必须清楚赋予它的位置和它所扮演的角色。因为,当它是一个被认为是自由的媒体的唯一杠杆时,它就有了一个非常重要的功能,要与对面的宣传打交道。这种宣传被原样复制的时候,那就成个问题了,因为它有时直接威胁法国——我们刚刚在尼日尔又经历了这种情况。无论如何要考虑这个机构的干预框架,因为它同时被许多国家视为国家机构,我向你们保证,它已不再是了。它被这样解读,并被那些挑战我们的大国利用,认为它是法国帝国主义在信息领域结的果实。因此,在这个问题上,我们设立了一个相当失败的等式:也就是说,我们有个按照独立编辑(原则)构建的工具——当然这就是我们认为的自由新闻应有的框架——但,这一下,作茧自缚,我们完全不能做些扩大影响力的工作了,而在那些将其视为国家实施影响力工具的国家里,这个工具被那些为了政府目的而真正实施影响力的其他大国视为他们所做所为的正当性和合法性。我用我的话来说这个问题,这是我的亲身感受;我认为,这也是许多外交官在这些国家的亲身经历。这不是我们对这个通用工具的最佳运用。我要求大家勇敢地处理这件事情。新闻管理局应该允许我们思考这一点,但我非常珍视新闻的独立性,这一点是我在法国或其他地方都极力捍卫的,不应该被用来束缚我们对不同地域新世界的思考。正确地使用公帑和我身上肩负的责任,要求我开放这项绝对必要的反思工作,这也应该是外交和文化部长今后数月工作的核心内容。
最后,这项扩大影响力的工作,我总结两点,将在未来数月通过体育、历史和记忆的有关活动来进行。
体育,这是不言而喻的,但反复讲则多多益善。今年9月8日法国将迎来橄榄球世界杯。这将是一次外交活动,一件扩大影响的大事,将有许多领导人,尤其是是南半球的领导人来巴黎。因此,我们必须要在我提到的所有地区的体育伙伴关系框架下,做好准备,充分利用并巩固伙伴关系。巴黎夏季奥运会和残奥会将于明年7月26日举行,距离现在还有整整一年的时间。奥运会和残奥会是一次扩大影响力绝好的外交盛会。首先展现的是法国的接待能力、美食和产品;我们的代表要在奥运会期间努力工作,让我们的法式生活艺术,美食,接待能力能得以充分展现并得到褒奖。但展现巴黎在包容性、体育、学校体育和健康方面的遗产才是这些盛会的核心,此外,还有我宣布的将在奥运会之前举行的奥林匹克可持续发展峰会。
最后,我们的影响力也要通过我们的历史和记忆来实现,未来几个月将迎来法国解放和诺曼底登陆80周年。纪念活动几周后将从科斯嘉岛开始,延续至2024年春夏,我们将举办许多间隔不断的活动,诺曼底和普罗旺斯是两个中心地点,但关注这些记忆和历史事件的活动几乎遍及法国的所有领土。在最后一代幸存者正在逐渐离开我们的这个时期,我们与许多历史学家一起进行着一项关于历史和记忆的重要工作,武装部队部和教育部也参与这项议题的工作,鉴于许多盟国以及非洲大陆和太平洋大陆的盟国都与我们一道参加了法国领土的解放和登陆,所以还要进行国际工作。因此,我们必须精心准备这些外交活动。
各位大使,这就是我在本周初,在你们开始工作之前,想对你们说的我对国际形势的看法和我们的若干重大展望。我要再次向你们表达我对你们使命的信任和支持。你们的使命服务于法国和民族的议程,服务于法国的经济实力,也服务于法国精神力量。正如你们所见,你们的使命,在极其动荡不安的时刻,肩负着我们的利益、我们的独立和我们的原则,我们对此绝对不能做出任何让步。
我信任并支持你们的工作。共和国万岁,法兰西万岁!
* 限于篇幅,文章有所删节。小标题为欧亚系统科学研究会自拟。
排版 | 张安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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