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夫接初恋随军,我毅然离婚,再见面他远调边疆,我已功成名就
声明:本篇内容为虚构故事,如有雷同实属巧合
1987年7月6日,京市烈士墓园。
钟冉父亲的追悼会已经结束。
在父亲的墓碑前,钟冉做出决定:“指导员,我想好了,还是要继承我爸的警号,成为一名国安警察。”
指导员对着墓碑上的黑白照片轻叹:“这也是你爸的遗愿,军区这边会支持你的决定,我回去就向上级申请,重启警号85130!”
“不过,你转业成为国安警察后就要隐姓埋名,可能一辈子都不能再与家人相见了,那你和陆营长的婚姻……”
“我知道。”
钟冉苦笑着打断指导员的话,“所以我会和陆见深分开,各自为国家和人民效力。”
指导员愣了一下才回应:“你爸爸牺牲这么大的事,你应该告知陆营长的。你们都是军区的优秀军人,夫妻之间还是要好好沟通的。”
钟冉心中泛起酸涩。
不是她未曾告知,而是陆见深没来得及听。
“好吧,转业国安警察的审批程序需要两周时间,这段时间你再好好考虑考虑。”
“好。”
事情交代清楚,指导员带着军区其他人离开,留出独处的时光给钟冉与父亲告别。
她颤抖着双手,轻轻抚摸着黑白照片中那熟悉的笑脸,眼眶渐渐泛红。
“爸,我会继承您的遗志,守护国家,守护人民,您会在天之灵为我骄傲的,对吗?”
忽然,一阵风吹来,吹动她左胳膊上的黑袖巾,仿佛是爸爸在笑着拍着她的肩膀,给予她无声的回应。
她强忍着泪水。
从烈士墓园回到军区家属院,已近饭点。
一路上,钟冉看到嫂子们骑着二八大杠,满载着菜蔬,欢声笑语,尽显生活的烟火气息。
唯有自家门前冷冷清清。
她推开门,没想到陆见深也在家。
男人站在红双喜木柜的挂镜前换衣服,显然是要出门。
看到她回来,陆见深瞥见她胳膊上的黑袖巾,蹙眉问道:“你参加了追悼会?军区有战士牺牲了?我怎么不知道?”
钟冉心中一阵刺痛。
早上接到追悼会的通知时,她才得知父亲去世的消息。她慌乱中抓住陆见深的手,急切地说:“见深,我刚得到消息,我爸……”
然而,陆见深打断了她的话,急忙跳上吉普车,只留下一句:“抱歉,我有个紧急任务,等我回来再说。”
钟冉取下黑袖巾,轻轻叠好,却转而问道:“你换衣服是要出去?”
事情既然已经在发展,再告诉陆见深也无济于事,只会徒增愧疚。
陆见深似乎并未注意她转移话题,径直答道:“对,朋友搬到了附近,我去帮忙,今晚不回来了。”
“家里的事你费心了。”
目送男人的背影离去,钟冉眼中的光渐渐黯淡,心中的涩痛蔓延开来。
她知道陆见深口中的朋友,是他的前女友周文娜。
三个月前,周文娜回到京市,钟冉这才发现,陆见深心中竟然还藏着这么一个人。
她默默收拾屋子,打开衣柜,一排晾晒的红裙映入眼帘。
陆见深总是喜欢送她红裙子,说她穿红裙子最美。
所以除了部队发的军装,她休假时总穿着陆见深送的那条红裙子。
这份独有的浪漫,曾让钟冉笃定,他们是彼此最爱的人。
可两个月前,她偶然在陆见深口袋里发现一张老照片,照片上是穿着红裙的女人。
背面写着——挚爱周文娜。
自此,钟冉再没勇气正视这一柜子红裙子。
如今要走了,她也不打算带走这些裙子,只简单收拾了几套部队常服。
或许是心里藏着事,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夜幕降临。
这晚,陆见深果然没来。
钟冉辗转反侧,索性围着家属院跑了一百圈,累到极致才入睡。
次日。
距离她去警局报道,还有十三天。
缓了一夜,钟冉的情绪终于平复了些。
正午时分,她来到电话站,致电乡下的阿妈,告知自己要接替爸爸警号的事。
然而,电话那头只有呼啦啦的风声,许久没有回应。
钟冉心一紧,轻声唤道:“阿妈?”
话音刚落,电话那头传来崩溃的抽噎:“冉冉啊,你能不接替你爸的警号吗,他才刚牺牲……阿妈害怕……”
听着电话里一声声哽咽,钟冉捂着心口,酸涩难忍。
“阿妈,对不起……”
听到道歉,电话那头的哭声戛然而止,像是被生生掐住了喉咙。
片刻后,阿妈压低声音传来:“阿妈没怪你……我知道你要继承你爸的遗愿,保家卫国是大义,阿妈支持你。”
“……阿妈,缓一下就好了。”
钟冉倒希望阿妈能骂她几句。
小时候爸爸一出任务就好几年不回家,阿妈独自做饭洗衣,照顾生病的她,送她上学……她多次撞见阿妈躲在灶台抹泪。
即便现在,阿妈也只是小心翼翼地问:“冉冉,那你去警局报道之前,能回来看看我吗?”
阿妈恳切的话语如重锤般砸在钟冉心头,她重重地点了点头。
“好。”
“诶诶!那阿妈在家准备你爱吃的韭菜鸡蛋饺子,等你回家。”
“好。”
挂了电话,钟冉靠在电话亭内,抬头缓了好一会儿神,才去找指导员批条子下乡。
军区管理森严,出市区必须申请条子。
指导员批准下乡的时间定在十二天后。
钟冉拿着条子回家属院,刚进门就碰见要走的陆见深。
他看到她手中的条子,好奇地问:“你批条子下乡做什么?”
钟冉小心翼翼地把条子放进桌上军绿色挎包,才说:“很久没回去了,想回乡下看望阿妈。”
陆见深愣了一下,随即说道:“抱歉,我最近忙,可能没时间陪你去乡下。”
“不如等你爸下次休假,我们再回去一起吃团圆饭?”
意料之中的答复。
钟冉手一紧,差点扯断挎包带子。
这样的团圆饭,永远都不会有了。
钟冉背对着陆见深,深吸几口气压下眼中的难过,淡淡地说:“不用,我一个人回去就行。”
陆见深没察觉她的异样,离开前叮嘱道:“对了,朋友为感谢昨天的帮忙,明天上午请大家吃饭,你正好有空,我们回大院一起吃。”
钟冉本想拒绝,但想到离婚的事要和公公陆首长说一声。
嫁给陆见深这几年,陆首长一直对她视如亲女。
于是,她没有拒绝 。
第二天上午。
钟冉着一身军装前往大院,以往回大院她总是身着红裙。
抵达大院,尚未进门,她就听到里面有人在叹息。
“见深,文娜为了你回京市就不再走了。当年我就劝过你别急着和钟冉成婚,钟冉与文娜虽长得相像,可钟冉到底不是文娜。”
话音刚落,钟冉便听到陆见深冷冷呵斥:“莫要乱讲,这对文娜的名声不好。”
钟冉停顿了两秒,垂下眼眸舒缓心口的烦闷,这才走进屋内。
一进屋,屋内的气氛顿时变得尴尬起来。
陆见深见她进来,站起身拉开左边的位置:“怎么没穿我给你买的红裙?”
钟冉顺势坐下:“临时有执勤任务,来不及换衣服。”
陆见深就没有再多问什么。
钟冉的目光扫过全场,都是和陆见深在大院长大的熟人。
只有一人穿着红裙,坐在陆见深的右边,递过来一杯酒:“你好,我是周文娜,大家都说我们长得像,仿若姐妹,这难得的缘分,我们一起喝一杯吧?”
钟冉没有接过酒杯。
“不好意思,军规规定,身着军装不能饮酒。”
周文娜端着酒杯的手停在半空,有些委屈地问:“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
钟冉还没来得及回答,手边就被递上来一杯茶。
她扭头看去,陆见深正皱着眉头轻声压低声音对她说:“我知道你不能喝酒,以茶代酒,免得冷场。”
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钟冉端起热茶,心想,他不是怕自己冷场,而是不想让周文娜难堪吧。
钟冉不想纠结此事,点点头,将一杯茶一饮而尽。
这个小插曲过后,饭桌上的氛围又热闹了起来。
周文娜一杯接一杯地喝酒,哭诉着自己这几年过得多么不好,后悔跟着家人离开京市,后悔嫁人生子……
这期间,陆见深一直坐在周文娜身旁,不断地给她递纸巾。
直到周文娜越发激动,径直扑进他的怀里。
陆见深这才起身想要推开她:“文娜,你喝醉了。”
周文娜却紧紧抱住人不松开:“见深,我真后悔当年没能为你坚持留下来……有时候我觉得死了算了!”
陆见深脸色稍变,原本推人的手最后满是痛惜地放在周文娜的背上,轻轻拍着安慰。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钟冉从头到尾就像一个局外人般看着这场闹剧。
是啊,一切都会过去的。
离自己离开陆见深的日子,就只剩下12天了。
钟冉目光复杂地望着陆见深,也不知道自己的目光太过浓烈还是怎么的,男人终于转头与她对视。
男人的眼里带着些许愧疚:“文娜喝醉了,我送她回家,你去外面等我一会儿,我稍后和你们一起回家属院。”
钟冉点点头。
一个人起身向外走去。
身后传来一声叹息:“钟冉一身军装和周文娜全然不同,倒也英气勃勃,可惜陆见深不喜欢。”
没什么好可惜的,只是两个人不合适罢了。
钟冉转身入了陆家,可陆首长不在家,她只好独自回了家属院。
陆见深到第二天清晨才回来。
衣服皱巴巴的还没来得及换,一进门就把钟冉拉进怀里道歉,笑着说:“昨晚等很久了吧?没生气吧?”
钟冉盯着男人眼底那一抹笑意,心里堵塞得难受。
明知道她心里不好受,为什么昨晚一夜未归?
可她马上就要离开这里了,从前她不爱诉说自己的委屈,现在也没必要再矫情。
她抬手推开男人,扯出一个笑容:“不生气,但以后我不会再等你了。”
陆见深一脸怔愣,心口突然慌了一下。
以为钟冉在说反话,赶忙又解释:“别生气,昨晚文娜喝醉了,那些话都是醉话,你别往心里去。”
钟冉轻轻颔首:“真的没生气。”
她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两周后她便要入职警局,往后的日子,不会再等他。
见钟冉点头,陆见深这才彻底放下心,脱了外套朝里间走去:“我先去洗澡。”
“嗯。”
陆见深进里间没一会儿,指导员便来找钟冉。
“你转业成国安警察的审批调令,还有你申请的强制离婚报告都下来了,这些你都得找陆首长盖章。”
说着,将调令递给钟冉。
“盖章?你要找爸盖什么章?”
此时,陆见深擦着头发从里间出来,一脸疑惑。
钟冉向指导员道谢关门后,在两周后的日历上画了个圈,这才不慌不忙道:“没什么,出个外差任务需要首长盖章。”
陆见深应了一声,盯着日历问道:“你的生日就是这个月吧?”
“嗯。”
沉默片刻,又听他忽然问道:“你们女生一般喜欢什么做礼物?”
钟冉略感诧异,以往不管是过生日还是过节,陆见深总是送她红裙子,并未问过这样的话。
她不觉得陆见深这次问这个,是打算给她准备生日礼物。
钟冉不拿着调令进屋,随口说道:“丝巾项链应该都可以。”
之后接连好一段时间,陆见深又忙得不见人影。
而距离钟冉离开的倒计时,很快就只剩 3 天。
以前陆见深出任务时,钟冉总担心他吃不好睡不好,尽管自己厨艺一般,每天训练即便疲惫不堪,也会记得去食堂给陆见深打一道他爱吃的红烧肉。
就盼着他出完任务到家,能吃到可口的饭菜。
陆见深爱吃肉,她还节省出一堆肉票。
就等着给他一个惊喜,想让他多对自己笑一笑。
可如今看来,这些以后都用不上了。
钟冉索性把肉票都送给了邻居军嫂。
嫂子捏着肉票,犹豫再三才开口:“我前些天在胡同里的供销社,总看见你家那口子带着一个穿着红裙子的年轻女人。”
“你家陆营长是陆首长的儿子,又有能力,虽然对你一心一意,从未三心二意,但架不住有那不要脸的女人往他身上贴啊,你等他回来了可得好好问问他。”
钟冉苦涩一笑:“好,我知道了。”
其实不用问,她也知道那个人是谁。
正是周文娜。
正巧,钟冉准备去供销社给阿妈买一套雪花膏,她也说不清自己抱着一种什么样的心态,还是仔细地扫了一眼供销社。
果然,在不远处看到陆见深和周文娜。
他们正有说有笑,气氛融洽。
周文娜穿着一条红裙子,身姿窈窕,容貌明艳,脖子上还系着一条相映衬的红丝巾。
陆见深那天问送什么礼物,原来是为了周文娜。
钟冉自嘲地笑了笑,这一瞬,心头有什么东西,似乎渐渐被拔起。
对面两人这时也瞧见了钟冉。
陆见深的笑容一慌,周文娜竟主动朝着钟冉走来。
“钟同志,这段时间我刚搬来军区附近的胡同,一个人带孩子挺辛苦的,多亏了见深帮忙。谢谢你们了。”
说着谢谢“你们”,周文娜的目光却望向陆见深。
陆见深却有些不自在地看向钟冉。
钟冉却只是淡淡一笑:“不用谢,你们开心就好。”
陆见深觉察到钟冉情绪不对,走上前解释道。
我出完任务回来恰好碰到了文娜,便陪她来买些东西。
钟冉点点头,表示理解。
“你们忙,我先回家属院了。”
没想到,陆见深跟了过来。
“爸外出视察回来了,你不是需要盖章吗?我带你回大院陆家一趟。”
钟冉点头应允,从军区转岗去警局的审批确实还需要陆首长盖章。
两人登上了吉普车。
盛夏天热。
即便车开了窗,风呼呼地刮进车里,却依旧驱散不了车内那股燥热。
气氛异常沉默。
若是以前,钟冉会很珍视每次和陆见深的独处时光,总会自己找话题,有时陆见深还会打趣她,像个叽叽喳喳的麻雀。
但此刻,钟冉只是静静地看着车外,脑袋放空。
直到陆见深受不了这怪异的氛围,主动搭话。
“怎么买了雪花膏?你不是从不用这些东西吗?”
钟冉收回视线,紧了紧手中的布袋子。
“带回乡下给阿妈用的。”
陆见深应了一声,接着说。
“你什么时候去看妈?我晚点去买点补品,辛苦你一起带过去?”
“行。”
余下的路程,钟冉一直闭目养神。
陆见深不再多想,只当钟冉想家了。
到了大院。
刚下车,就听见院里人的议论。
“自从周文娜回京后,陆见深给钱又出力照顾她们母子,不知情的还以为陆见深和她们是一家人呢。”
“陆见深这态度,该不会真要和钟冉离婚娶了周文娜吧?到时候怕是场面会很难看。”
“这话可别乱说,他们俩都是军人,哪能随随便便就离婚?不过以后的情况也说不定。”
……
这些话里所设想的情形,钟冉在过去的这三个月里想过无数次。
在陆见深不在身边的夜晚,她有时半夜从梦中惊醒,满脑子都是她和陆见深的未来,翻来覆去一整晚都睡不着。
直到爸爸的追悼会……
那一刻,她彻底决定放下陆见深。
直到现在,钟冉已经能够平静地面对众人。
倒是陆见深,一身军装自带强大气场,脸一沉便训斥那些说话的人。
“胡说什么!”
将人呵斥走后,陆见深特地追上钟冉,拉着她解释。
“文娜在京市没有亲人,我只是顺手帮忙,没别的意思,你放心,我既然娶了你,就会和你过一辈子。”
钟冉微微一笑。
“嗯,你说的我都相信。”
陆见深张张嘴,还想再说些什么,钟冉先开口打断他。
“我去找爸了。”
“好,那我去买补品。”
钟冉点点头,看着陆见深走远,转身进了书房。
待她和陆父说明来意,陆父却劝解起来。
“你要继承你爸的临终遗愿,成为国安警察,这是为国为民的大事,我尊重你的决定。”
“但申请强制离婚这事儿,我希望你能再慎重考虑。”
“见深是我儿子我很了解,即便你们以后一年到头都难见上一回,他也不会怪你,你不必觉得是拖累。”
钟冉却缓缓摇了摇头,郑重地把国安警察的审批调令,还有强制离婚报告放在桌上。
“爸,这两件事都是我深思熟虑后的决定,等您批复后,我就会离开军区。”
话音刚落,门“砰”地一声被推开。
陆见深将手中提着的大包小包礼品搁在门口,脚步略显犹疑地走了进来,目光中带着狐疑:“钟冉,你为什么突然要离开军区?”
钟冉不慌不忙地抬手拿过书,轻轻盖住两份报告,眼睛瞥了一眼陆父后,神色平静地朝着陆见深撒了个谎,声音平稳,毫无波澜。
“之前不就和你说了,有个外差任务。”
这借口太过敷衍,但陆见深今日却罕见地没有继续追问。
他转而和钟冉聊起了别的事儿。
“钟冉,文娜工作到现在还没稳定下来,她儿子小羽的户口办不了,要是月底还不能解决,就得被遣返离开京市了。我琢磨着,先把小羽的户口移到咱们名下,就当他是我俩的儿子。”
钟冉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话,陆父就“啪”的一声重重拍在桌子上,震得桌上的茶杯都晃了晃。
“胡闹!别人的孩子跟你有啥关系!”
钟冉见陆见深止住了话语,意识到情况不妙,赶紧拉着陆见深走出书房,一边走一边说道:“爸,这是家里的事儿,您别操心了,我们会自己处理好的。”
两人匆匆走出书房后,钟冉这才缓缓松开陆见深的手,一脸平静地说:“家里的事儿你就别管了,都听你的,你想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
陆见深明显松了口气,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你向来心地善良,我就知道你肯定会同意的,我代表文娜好好谢谢你。”
“那我就不耽误你了,我手头还有事儿,今天估计得晚点回家,你不用等我吃晚饭。”
说完,陆见深又急匆匆地离开了。
钟冉站在原地,默默地看着他的背影,随后缓缓转过头,目光在堆在门口像小山似的礼品上停留了片刻,鼻尖一酸,眼眶也跟着湿润起来。
陆见深对她,其实一直都很好。
可这般相处的两人,这段婚姻,终究是少了那么一点缘分。
……
钟冉没有留下来吃饭。
在返回属院之前,陆父将国安警察的审批调令以及强制离婚报告一一盖好章,默默递给了她,轻轻叹了口气,这回什么也没再多说。
钟冉回到军区后,把两份报告提交给了组织,正式确定了 20 号前往警局报道。
做完这一切,钟冉心中难得地轻松了下来。
如今重要的事情都已妥善安排,就只剩下去警局报道时的入职体检了。
钟冉一直排到晚上八点,才轮到她在卫生所做体检。
可能是心里的事儿放下了,她没什么胃口,也没去食堂打饭,一头倒在床上就睡了过去。
这段时间,因为各种事情,她一直都没能睡个好觉。
没想到这次居然罕见地一沾枕头就进入了梦乡,而且梦中竟是自己的婚礼。
那时候,陆见深提倡节俭,他们两人就穿着军装,在胸口别了一朵鲜艳的大红花,在军区食堂举办了一场简单却温馨的婚礼。
婚礼上,陆见深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回荡:“钟冉同志!我不太会说那些甜言蜜语,但我向你保证,我们在组织的见证下结为夫妻,我一定会一辈子对你好。”
“钟冉!醒醒!”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
“吃晚饭了!”
钟冉被推醒,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才发现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陆见深正笑意盈盈地蹲在床边,一脸宠溺地看着她:“结婚这么久,我还是第一次发现你这么能睡。听说你中午没去食堂吃饭,就这么睡了一下午?”
钟冉的目光落在眼前这个笑得眼睛都眯成缝的男人身上,一时间有些失神。
“快起来吃饭啦。”陆见深深手拉她坐起来,大概是心里真的高兴,平时话不多的他今天就像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说个没完。
“户口的事儿已经办好了,文娜为了感谢你,特意点了国营饭店的招牌菜,你快来尝尝。”
“这道椰子鸡汤可是招牌中的招牌,窝特意给你点的,你肯定喜欢。”
钟冉一下子清醒过来。
她在陆见深的拉扯下在左边坐下,男人还细心地拿起碗筷,帮她盛好汤汁,递到她的面前,柔声叮嘱:“小心烫。”
钟冉看着男人脸上那灿烂又殷勤的笑容,又瞧了瞧碗里浓白鲜香的汤汁,或许是今晚的月色太过撩人,她突然就觉得胸口一阵闷堵,那些被忽略的情绪瞬间涌了上来 。
终于,她缓缓开口:“你特意为我点的,想必是觉得我会喜欢,可你怎么忘了,我祖籍湘南,那边气候湿热,自幼我就靠吃辣祛湿,向来不喜欢寡淡的营养汤。”
“你把汤带去给周文娜吧,我想,她应该会喜欢。”
陆见深一怔,不由自主地放下碗,一时之间显得有些无措。
“抱歉,我……”
话到一半,面对钟冉那笃定的注视,他却再也说不下去了。
结婚四年,如果他真的用心对待自己的妻子,又怎会连妻子的口味都不清楚?
陆见深陡然站起身来,不由分说地拉起她的手就往外走:“军区外面不远的胡同新开了一家湘菜馆,我带你去尝尝。”
钟冉默默地抽回手:“不了,我还得去医院做体检。”
可陆见深向来做事强势,这一次更是铁了心要带她去,不由分说地拉着她出了门。
“普通体检也无需空腹,吃完饭我再送你去。”
没一会儿,钟冉就被带到了那家湘菜馆。
满屋子的辣椒香,着实勾起了她的食欲,她这次没有再拒绝。
谁知刚坐下点完菜,只见周文娜忽然从菜馆对面的屋子里猛冲过来:“见深!小羽忽然高烧抽搐了!怎么办呀!你能带我们去卫生所吗?”
陆见深的脸色瞬间变了,立刻起身。
走了一步,他才记起钟冉还在身旁,抱歉地看过来。
钟冉看出了他脸上的为难,招来店老板:“不好意思,这菜就不用做了。”
陆见深眼神复杂地看着她:“那就等到下一次,你生日是 20 号,也没几天了,我们那天再来吃,好不好?”
20 号,正是钟冉去警局报道的日子。
陆见深,看来,我们真没有下一次了。
钟冉什么也没有说。
“都快八点了,我也要去卫生所体检,一起吧。”
几人很快抵达卫生所。
陆见深带着周文娜去就医,钟冉独自一人去做体检。
体检结束时,已经晚上十点。
路过输液室,那里面的画面不可避免地映入她的眼帘。
小孩儿紧紧抱住陆见深,带着哭腔可怜巴巴地说:“好难受啊……陆叔叔,我可以喊你爸爸吗?我能喊你做我爸爸吗?”
钟冉呼吸陡然一滞,双脚像是被钉住,怎么也挪不动。
紧接着,便见陆见深毫不犹豫地点头:“当然可以。”
钟冉有些发怔,结婚后的第二年,家属院和他们都同期结婚的家庭都有了孩子,不少人还开玩笑催她和陆见深要孩子。
她提出后,陆见深以工作为重的理由拒绝了她,并且这几年一直都没打算要孩子。
她以为,陆见深不喜欢小孩。
可现在,他哄孩子的神情竟这般温柔……
钟冉缓缓移开视线,不想再看下去。
正欲转身离开,身后传来周文娜的声音:“我以前只知道见深对我十分细心,没想到他对我儿子也是这般耐心,你说是吧?”
钟冉转身往后瞧,只见周文娜得意的扬了扬下巴:“当初我离开不久,见深就消沉了很久,直到遇见了和我有八分相似的你,没过多久就和您结婚了。”
“现在我回来了,只要是我关心的事,他无论在忙什么,都会来见我。”
“钟冉,你也是聪明人,应该明白你和见深并不合适。要是继续下去,你们都不会幸福。”
钟冉静静地站着,听着这充满被偏爱的炫耀,不仅没有多少失落,甚至有点可怜周文娜。
在周文娜的眼里,女人的荣耀似乎就依靠男人,谁能留住陆见深,谁便是最终的赢家。
说透一点,只要自己自私一点,一直不与陆见深离婚,那么这辈子,他始终都是自己的丈夫。
钟冉没心思跟周文娜争执,只留下一句:“那祝你早日心想事成。”
周文娜一时愣住,眼中原本满满的得意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
仿若一拳打在了棉花之上,脸涨得通红,宛如一块红色的布。
钟冉径直离开了卫生所,回到家属院。
这个时间,大家都已入睡,路上只有蛐蛐和青蛙在鸣叫,偶尔传来几声狗吠声。
她回到屋里,打开灯。
指导员批准的下乡条子,就在明天。
钟冉借着夜色收拾行李,一想到明天就能见到阿妈,心头怎么都平静不下来 。
第二天。
7月18号。
距离钟冉去警局报道的倒计时,只剩2天。
天曚曚亮,她就准备出发。
不料刚要开门,门就打开了。
陆见深回来了。
两人目光交汇,都愣了一瞬。
陆见深看着她手中简单的包袱:“你是今天去乡下看妈?怎么不把我之前买的补品都带上?”
不等钟冉回应,他就匆匆打开柜子,把大包小包一股脑拎出来,一股脑塞进一个尼龙大袋子,然后提着递给她。
“有点沉,辛苦你了。”
钟冉轻轻接过:“那我走了。”
“等等!”
陆见深又叫住了她。
钟冉回头,满脸疑惑,只见陆见深有些扭捏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纸包递上。
“昨天事发突然,没吃上饭,今天是18号了,过两天是你的生日,这是提前给你的礼物。”
钟冉接过,打开一看,是和周文娜一样的红丝巾。
钟冉攥着红丝巾的手不自觉地收紧,忍不住看向陆见深。
陆见深却含笑看着她,眸中竟然隐隐带着期待。
也是,以前他送她红裙子,她总会满心欢喜,会紧紧抱住他倾诉喜爱,然后开心一整天。
但现在,她实在笑不出来。
钟冉把红丝巾塞进兜里,避开视线:“谢谢。”
陆见深一愣,没料到钟冉如此反应,下意识问:“不喜欢吗?”
心底莫名涌起一阵慌乱,好像有什么事情脱离了掌控。
钟冉提起尼龙袋,对上男人的眼睛,扯出一抹淡笑:“你想多了,时间有点急,我得走了。”
陆见深不再阻拦:“好,路上注意安全。”
“嗯。”
钟冉一路前行,能感觉到背后那道未曾收回的视线,但脚步没有丝毫停滞。
强制离婚报告早已盖章,其实她和陆见深已经形同陌路。
这样一想,因红丝巾而生的烦闷,似乎慢慢消散了。
结束这不属于自己的婚姻,从今往后她不会再受感情羁绊。
等到警局报道后,她会全心全意完成组织任务,为守护祖国的安宁奉献所有!
……
从京市回乡下,路程其实不算远。
可结婚四年,她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
到村子时,隔着老远,钟冉就望见了那个背着竹篓,在路口眺望的瘦小身影。
“阿妈!”
钟母抱起东西快步奔来,越近,她越发看清,阿妈瘦了,老了,鬓边的白发愈发多了。
“阿妈……对不起……”
阿妈也是泪眼婆娑,半晌才哽咽着说:“回来就好,走……回家,阿妈给你包饺子。”
钟冉重重地点了点头,眼睛被泪水模糊,嘴角却高高扬起。
心里是前所未有的平静。
仿佛所有烦恼都在看到阿妈的瞬间消散。
一高一矮两个身影并肩往家走。
当钟冉瞧见厨房里和好的半盆白面,还有剁碎的猪肉,心中更是酸涩。
虽说家里有烈属补助,可这也有限,这么多精面……不知阿妈拿出了多少肉票跟别人换的。
她悄悄把带给阿妈的各类票据塞到阿妈的枕头下,接着走进厨房帮忙。
阿妈正在往饺子里包铜钱。
“吃了铜钱饺,一生福禄平安,顺遂到老。”
钟冉垂眸,愧疚越来越深,眼前越来越模糊。
母女两人黏了一整天,晚上还睡在一起,说着钟冉小时候的糗事,说着钟冉在部队的乐事,就是都默契没有提离开。
但天还是要亮,钟冉终究要离开。
7月19号。
距离钟冉去警局报道的倒计时,只剩1天。
钟母翻箱倒柜,往钟冉的包里塞东西,嘴里不停念叨:“这是阿妈自己炒的辣酱,你最爱吃。你厨艺不好,拿着个拌饭就能吃下一大碗。”
“这是我特地晒的野菜,还有这些红薯也甜得很,给你烤好了,你带着路上吃。”
……
没一会儿包袱就被塞得满满当当,再也装不下去了。
“唉,你怎么没带个大点的包袱,阿妈巴不得把自己也装进去,让你带走。”
一句话,钟冉立马潸然泪下。
好在钟母忙着收拾包裹,钟冉擦了擦泪,笑道:“好啊,阿妈什么都会做,把阿妈带走就够了。”
母女相视一眼,纷纷别过头去。
到了村口,离车站还有段距离,阿妈腿脚不好,钟冉就不让她送了。
“就到这里吧阿妈。”
钟母点点头,没有坚持,只是佝偻着腰没办法挺直,只能让钟冉低下身子,用手一寸一寸的摩挲着她的脸。
“去了警局后好好照顾自己,如果有空了就回来看看,阿妈在家等你。”
“好……”
钟冉鼻子一酸,在阿妈收回手时立马转过了身,不想让阿妈看到自己湿红的眼。
钟冉感受到背被阿妈轻轻的推了一把。
而身后,是阿妈哽咽的声音——
“冉冉,朝前走,别回头!”
钟冉背着包,忍着泪没回头,只抬手用力挥了挥手。
回到家属院,陆见深没在家。
钟冉最后把屋里屋外都抹洗打扫了一遍,她把陆见深给的那条红丝巾和一柜子的红裙子都送了人。
忙完后,也到了晚上。
屋子已经整洁亮人,没有钟冉的痕迹。
钟冉最后围着熟悉的部队逛了一圈,靶场今晚有夜训。
士兵们排成一排,就着夜色练习射击。
她和陆见深初见就是在这里,射击比赛无论是蒙眼还是奔跑,他能把把十环,那时候他在她眼里好像能发光。
正要继续往前走,指导员忽然看见了她,冲她走来。
“钟冉,你明天就要走了,虽然你已经受组织批准,强制和陆营长离了婚,但他现在都还不知情,你去了警局后,你们这辈子可能都不会再见了。”
“这两天陆营长也没出任务,你真的不和他道个别吗?”
钟冉笑笑:“如果有机会,再道别吧。”
可道别也要能见到人。
这天晚上,陆见深依旧没回来。
零点的军号声响过。
终于迎来了7月20号。
钟冉的离开倒计时,只剩不到十个小时了。
她去警局报道的时间,是7月20号上午十点。
早上六点。
钟冉就醒了,拿了阿妈塞进包里的野菜做了野菜饼。
或许她真的厨艺不精,几张饼全糊了。
“可惜了,没做好。”
钟冉端着饼坐下,咬了一口就苦到咽不下,这时,门被推开,陆见深终于回来了。
见了桌上的饼,他很意外:“你做的?”
说着,就抬手拿过一张饼坐下,一口一口很快吃完,眉头都没皱,还说:“不错,手艺有进步。”
他看起来是真的饿了,吃完就要去拿第二张饼。
钟冉看了眼自己手里咬了一口的饼,直接端起盘子就往厨房进:“太苦了,你还是去食堂买早饭吃吧。”
可刚一转身,就被陆见深从后抱住:“还好,你手艺有进步。”
陆见深的头靠在钟冉脖颈间,一呼一吸间热气都喷洒在钟冉颈侧。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这么亲昵过了。
可他这样靠近,他身上的卫生所消毒气味就越浓烈。
指导员说他没有任务,可他一直没回家,是在卫生所照顾周文娜的孩子吧。
钟冉正要推开人,忽然听陆见深说:“我们也要个孩子吧?”
她僵住,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怎么不说话?你之前不是一直都想要个孩子?”
是的,钟冉之前确实想要一个孩子。
若是三个月前听到这话,她会很开心。
但此刻再提,已经晚了。
钟冉终于用力将人推开,扭头看向陆见深,稳了稳心神,郑重道:“我有重要的事和你说,我准备离开……”
话没说完,房门猛地被人打开。
周文娜散着头发慌乱跑进来:“见深,小羽又高烧了,却怎么也不肯喝药,非闹着要见你,你能不能再去哄哄他?”
陆见深松开了钟冉,又留下一句“等我回来”,就匆匆离开。
或许是要走了吧,这一次被扔下,钟冉心头一片平静。
只在陆见深关门之际笑着招手。
“陆见深,再见。”
陆见深身体猛地一顿,看着钟冉隐隐觉得不对。
心口没来由的慌,好像这句再见之后,他就再也见不到钟冉了。
可周文娜又催促:“快走吧,孩子等着吃药。”
陆见深将不安压下,大步离开。
他和钟冉已经结婚了,她说再见应该是要去执行任务,又不是不回来了。
再说,钟冉在部队任职,怎么可能永远不见?
他们还有得是以后。
钟冉目送着陆见深远去,随后提着箱子,头也不回离开。
……
上午10点。
钟冉抵达警局。
警局的警员们都等在门口。
望着他们,也望着他们身后耀眼的警徽,钟冉心中火热起来。
恍惚中,她仿佛看到了爸爸微笑着对她敬礼。
爸……
“我将佩戴上了您的警号,接过您的旗帜,在您曾经战斗过的地方,完成您未完成的心愿。”
钟冉收并双脚,向着国徽,向着警局,向着所有警员敬礼高喊:“国安警察烈士钟振明之女钟冉,前来报道!”
对面,所有警员一并敬礼,高声回复:“欢迎警号81530,钟冉同志归队!”
陆见深再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一周后的下午。
想到自己对钟冉说的那句“等我回来”,他却没回来,不由得有些歉疚。
周小羽的病有点严重,医院离不开人。
周文娜也刚在文工团入职,工作才刚刚稳定下来,只能他一直两头跑。
后来周小羽的病稳住了,上面又给他派了紧急任务,直到今天上午才彻底结束。
“钟冉?”
陆见深习惯性的喊钟冉,空气里只有寂静。
夕阳洒下一道昏黄,将房间照的愈发空旷。
陆见深扫过房间。
空得很。
好像少了些什么。
陆见深右眼皮不自觉的快速跳动起来,一阵莫名的心慌陡然袭来。
刚要进卧室,门突然被敲响。
是周文娜抱着孩子。
“见深,家里水管裂了,我不会修……”
陆见深扫了眼空荡荡的家,意识到钟冉或许是还没从军区回来,便点了点头。
跟着周文娜母子俩离开了。
在途径半路时还给周小羽买了些吃的。
一小时后,陆见深把破裂的水管用胶带缠好,又试了试水龙头开关,确定修好后,准备离开。
“见深,这段时间真的麻烦你了,你留下吧,我给你做饭吃。”周文娜今天刻意穿的常服,一身红裙将头发扎起,明艳又风情,她伸手推了推周小羽。
周小羽上前一步用小手拉住陆见深,奶声奶气道:“陆叔叔,你留下吧,阿妈做的红烧肉可好吃了。”
“不用了。”
陆见深拒绝,天已经黑透,他得回去等钟冉回来。
不过这个点钟冉应该已经回来了。
不能让钟冉一直等他。
这么想着,陆见深回了家。
可推开门,屋里的昏暗却让陆见深再次莫名心慌起来。
钟冉还没回来?
陆见深难得的慌乱起来,他连鞋子也没换,加快步伐径直朝卧室走去。
干净整洁的床铺,一尘不染的地面。
陆见深不由自主的走到衣柜前,怀着一丝莫名的忐忑打开了柜子。
一半是空的。
只剩下他那一半衣服在衣柜里。
陆见深的心陡然悬了起来。
红裙子呢?
他突然想起曾经在联谊会上见到一身红裙的钟冉,那是他们第一次在晚会上互相做舞伴。
她一身红白波点布拉吉,随着音乐,每一步舞步都像踏在他心上一般。
咚,咚,咚。
自此,他就喜欢给她买红裙。
最新的款式,最新的潮流,穿在钟冉身上,永远都是那么吸睛。
让他移不开眼。
他突然又想,是该生个孩子了。
也许不用等明年。
钟冉不是一直想要个孩子吗?
不管男孩女孩,像钟冉就好,缩小版的钟冉……
这么想着,他心里又升起更深的歉意。
是在军区被什么事儿困住了吗?都这么晚了还没回来。
这么想着,陆见深打开灯,一切如旧。
双人床上铺着薄褥,被子利落的叠着豆腐块放在了床尾,床单平整的连褶皱都没有。
像是没人躺过。
没人躺过……
陆见深猛地抬起头,仔细的打量起屋里。
不是错觉,是真的一点属于钟冉的东西都没了。
心慌和不安越来越重,陆见深睡意全无。
脑中不断的想着钟冉。
他下意识的像是不愿面对般的暗示着自己。
是去出紧急任务了吗?
会不会在出任务时遇到危险?
会不会吃不好睡不好?
去的地方远吗?
这次出任务竟然没有事先告诉他。
应该不会有事儿,钟冉的擒拿和摔跤在部队里都是个顶个的优秀,不会出什么事儿的。
陆见深安慰着自己,却实在躺不下去干脆起身去了客厅。
是不是无数个他出任务的夜晚,她也是这样辗转难眠?
钟冉……
我好想你。
陆见深突然惊觉相思苦,扫过屋子,却一点能得以抚慰的钟冉的东西都没有。
红丝巾,买回来就没见她戴过,是不喜欢吗?
红裙子也很久没见她穿过了。
从结婚后他都没见过钟冉穿着红裙子跳舞了,等钟冉回来,他就带她去百货商店,让她自己选喜欢的款式,告诉她,以后她的所有喜好,他都会记得清清楚楚。
陆见深如此想着,却发现。
床头摆放的台灯不见了,有两人证件“合照”的相框不见了,就连结婚时钟冉亲自去买的那些小玩意儿,也不见了。
那些能代表着“钟冉”的东西,全都不见了。
陆见深心脏都忍不住的猛地一抽。
钟冉不见了。
他差点就要冲去找指导员问钟冉是不是去执行任务,去了哪里执行任务。
可现在天色太晚,陆见深只能一夜无眠,硬生生捱到了天亮。
操场上嘹亮的口号喊得震天响,像鼓点似的敲在陆见深心上。
他去军区找指导员。
却没看到人。
又在操场扫了一圈,才在去办公室的路上看到了疾驰而过的车中坐着的指导员。
他快跑跟了上去。
军区办公室。
“钟冉同志和陆营长强制离婚这个事儿终归还是要说的,不然……”
指导员拿着红头文件正一脸无措,话还没说完,门却被猛地推开。
门外,是脸色阴沉的陆见深。
陆见深一句话没说,从指导员手里抽出文件。
越看,脸色越难看。
扫过钟冉的亲笔签名和父亲的亲自盖章后,陆见深沉着脸大步离去。
路边,邻居嫂子出来晾衣服,看着脚步匆匆的陆见深不由得啧啧两声,小声腹诽道:“走这么急,媳妇丢了不成……”
陆见深回了陆家,将文件展开到陆父面前。
空气都冷凝了下来,低压得厉害。
陆钧彦看着脸色阴沉的儿子,在得知陆见深回来的那一刻就知道儿子此次来的目的了。
他扫过文件上钟冉的签字,看向儿子的脸色也算不上好看,冷脸重复了遍文件上组织申请下来的结果。
“组织同意了,你们两个已经解除夫妻关系。”
“离婚的事,我本人都不知道?”
陆见深的眉目已经冷沉到了极致。
陆父是陆战区首长,这事儿陆见深从头到尾没得到消息,定然有陆父的参与。
“钟冉离婚心意已决,你就算知道了,有什么用?”
陆见深闻言一愣:“可我没想离婚。”
“你不想?你和周文娜的事儿都传到我耳朵里了,你别说你不知道,钟冉更不会没听到过,你现在说你不想?”
陆钧彦想着钟冉受的委屈,一时间有些气自家儿子,越发恨铁不成钢道:“钟冉对你好的时候你在干什么,现在人家不愿意贴你的冷屁股了,你倒想起来了?”
陆钧彦越说越气,凑到嘴边顺气的茶也喝不下去了,重重砸到桌上:“她甚至连离开都在为你保全颜面,连离婚申请都是单独给我的,没让你把脸丢的全部队去找!”
父子俩一时剑拔弩张,气氛实在好不到哪里去。
陆钧彦语带警告:“我不管你对钟冉到底是真情还是假意,既然你们已经离婚了,那就各自别过,她已经申请调离,你自己也空出时间把那些有的没的关系都给捋顺了。”
陆见深眼神冷的像刀:“她在哪儿?”
“不知道。”
陆父实话实说:“钟冉已经接替了她父亲的警号,现在谁都不知道她去了哪里隐姓埋名执行任务,或许你一辈子都不会再见到她了。”
接替她父亲的警号……
陆见深身躯猛地一震。
陆父说完又吹胡瞪眼的指责道:“你连她父亲的追悼会都没参加,还有脸来我这闹?!”
闻言,陆见深脑中陡然浮现起那场追悼会,他没参加的追悼会。
陆见深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从陆钧彦办公桌上抽出内部报纸,还刊登着不久前的追悼会。
盯着烈士照片中那张和钟冉很是相似的脸,陆见深久久没有眨眼。
钟振明,钟冉……
原来,那天的追悼会,是钟冉父亲的追悼会……
而他那天,有一场紧急任务,连她的话都没听完就离开了。
钟冉!
怪不得,怪不得从那天开始,钟冉就变得不对劲了。
原来一切都有迹可循。
钟冉,对不起。
恋爱两年,结婚两年,是他忽略了她,淡然了自己对她的爱意。
“爸,她在哪儿……”
陆见深的神色已经满是懊悔。
抬起眸,那双向来引人深陷的桃花眼已经布满红丝。
到底是自己儿子,陆钧彦不忍再说狠话。
但钟冉的身份特殊,具体的调令地点,他这个首长也未可知,陆钧彦只能无奈的看着儿子摇了摇头:“错过的人,就让她过去吧,这样对你们两个都好。”
可空气沉默良久,是陆见深固执的抬眸。
“不,我只要她,我只要钟冉。”
……
父子二人算不上不欢而散,但陆见深再也未曾踏足陆家。
周文娜在军区听说了钟冉和陆见深离婚还自请调走的事情,也顾不得文艺团筹备晚会事多,抽空去找了陆见深。
“见深,你和她……离婚了?”
虽是问句,周文娜却是笃定的语气,甚至声音里带着些窃喜。
她想去拉陆见深的衣角,就像从前那样,却没想到被男人后退半步躲开了。
陆见深声音很是僵硬:“没有,我没同意。”
周文娜准备好的说辞都为之一愣,张了张嘴半天没说话。
半晌,周文娜眸中含起热泪:“见深,虽然你拒绝了我这么多次,可我还是要再一次的告诉你,我还喜欢你,从离开你那一刻开始我就后悔了,可我没有办法……我们真的不能复合,破镜重圆了吗?”
“你也看到了,我们明明没有什么,都很清白,钟冉却自己打了报告和你离婚,她对你根本就没有信任,这样的女人……”
“我明确和你说过,我有妻子,我们没可能了。”
周文娜仍不死心:“可你对我还和以前一样好……”
陆见深蹙眉打断了周文娜:“我爱她。”
周文娜瞬间哑言,不可置信的盯着陆见深。
陆见深回看过去,满眼认真。
是的,他爱钟冉。
先前几次拒绝周文娜的告白时,他也以为自己是出于责任,出于对婚姻的忠诚。
可钟冉走了后,他才明确的意识到。
他早就爱上了钟冉。
单纯的爱。
他无法准确到发生在何时何地。
可他知道,他离不开钟冉了,这辈子都离不开了。
或许是在周文娜离开他,他一蹶不振,钟冉却悉心陪伴时。
或许是在他逐渐走出失恋痛苦,看到钟冉笑容会怔愣时。
或许是确定恋爱关系后被钟冉偷亲心里会激起一片荡漾时。
又或许是无数个日夜钟冉忙里偷闲为自己学煲汤,学缝补时。
无数个或许……都是钟冉爱他的证明。
他早已沦陷却不自知。
陆见深闭眼,满脑子回想的都是钟冉的一颦一笑。
再睁眼时,陆见深眼中已经是一片清明。
他将文件递给周文娜,语气疏离:“你的工作证明下来了,小羽的户口我已经上报转回到你自己名下了。”
“以后,我希望我们之间,只有工作关系。”
三年后。
“陆团长!”
门卫笔直的朝着驶进军区的车敬礼,身子随着车身微转。
军绿色的车厢里一张俊颜只露出半张就已经让路边经过的军属们纷纷侧目。
“那就是陆团长啊,听说三年前离婚后到现在都没有找对象呢,你家妹子不是还单身,听说下周部队里有联谊会,让你妹子报名来的,都是部队里的单身汉子,说不定就有陆团长呢!”
“别人还行,陆团长还是算了吧,他对前妻念念不忘整个军区谁不知道啊?”
“啊?我怎么记得三年前陆团长还和文艺团的周文娜……”
“害,弯弯绕绕的,谁知道呢!”
“对了,我听说今天总结表彰大会上有个叫钟冉的,可是个厉害人物!”
“钟冉?怎么这么耳熟,好像陆团长三年前的老婆就是叫钟冉吧……”
网址:丈夫接初恋随军,我毅然离婚,再见面他远调边疆,我已功成名就 http://c.mxgxt.com/news/view/10045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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