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营长私自把初恋接回家我平静离婚,再相见他肩上两杠一星不见了
1983年8月9日,京市烈士墓园。
江莉娜父亲的追悼会结束。
在父亲的墓碑前,江莉娜做下决定:“指导员,我想好了,还是决定继承我爸的警号,成为一名国安警察。”
指导员凝着墓碑上的黑白照片叹息:“这也是你爸的临终遗愿,军区也会支持你的决定,我回去就向上级申请,重启警号52147!”
“不过转业成为国安警察,就要隐姓埋名,可能一辈子都不能再见家人,那你和许营长的婚姻……”
“我知道。”
江莉娜苦笑着打断:“所以我会和许绍华分开,各自维护一方和平。”
指导员愣了一会才接话:“你爸爸牺牲这么大的事儿,你应该告诉许营长的。你们都是军区的优秀军人,夫妻关系也要好好沟通才行。”
江莉娜心中酸涩。
不是她没告诉,是许绍华没来得及听。
“行吧,转业国安警察的审批程序需要两周时间,这段时间你多多考虑。”
“好。”
事情说清,指导员带着军区其他人离开,给江莉娜留下告别的机会。
她颤抖抚摸着黑白照片里熟悉的笑脸,渐渐红了眼眶。
“爸,我会继承您的遗志,守护国家,守护人民,您会为我骄傲的,对吗?”
忽然一阵风浪袭来,吹动江莉娜左胳膊上的黑袖巾,就好像爸爸笑着拍着她的肩膀,轻轻回应她。
她用尽力气才忍住滚落的泪。
……
从烈士墓园回到军区家属院,已经快到饭点。
一路上,江莉娜遇见嫂子们骑着二八大杠买菜回来做饭。
家属院挨在一起,都是矮矮的泥胚篱笆,笑闹声从各家各户传出,都是温暖的烟火气息。
唯有江莉娜家门冷冷清清。
她推门进屋,没想到许绍华也在。
男人正对着红双喜木柜上的挂镜换衣服,像是要出门。
见她回来,男人瞥见她胳膊上的黑袖巾,蹙眉疑惑:“你参加了追悼会?军区有战士牺牲了吗,我怎么不知道?”
江莉娜眸中一痛。
早上通知追悼会时,她才得知爸爸牺牲,她头一次慌乱拉住许绍华,求他:“绍华,我刚得到消息,我爸……”
可许绍华连话都没听完,就掰开她的手匆匆上吉普车。
“抱歉,我要出紧急任务,有什么事儿等我回来再说。”
江莉娜摘下黑袖巾,小心叠好,却转移话题:“你换衣服是要出去?”
事情已经过去了,再告诉许绍华,也只不过是徒增愧疚,没有必要。
许绍华也没在意她转移话题,顺着接话。
“对,朋友搬到了附近,我去帮个忙,今晚就不回来了。”
“家里就辛苦你收拾了。”
凝着男人远去的背影,江莉娜眼里的光一点点黯淡,涩痛蔓延开来。
她知道许绍华说的这个朋友,是他的前女友,周文娜。
三个月前,周文娜回京市,江莉娜才知道,许绍华心里藏着这么一个人。
她沉默着收拾屋子,打开衣柜,入眼是一排红裙。
许绍华很喜欢送她红裙子,说她穿红裙子好看。
所以除了部队发的军装,她休假的时候一直穿着许绍华送的红裙子。
这点独特的浪漫,让江莉娜一度以为,他们一定都是彼此最爱的人。
可两个月前,她无意间在许绍华口袋里发现一张穿红裙子女人的老照片。
背面写着——挚爱周文娜。
从此之后,江莉娜再也无法正视这一柜子红裙子。
如今要走了,这些裙子她也不打算带走。
她只简单收拾了几套部队常服,也不知道是不是心里藏着事,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天黑了。
这晚上,许绍华果然没来。
江莉娜难以入眠,干脆围着家属院跑了个100圈,累到了极致才入睡。
次日。
距离她去警局报道,倒计时第13天。
缓了一夜后,江莉娜的情绪终于平复了许多。
正午,她来到电话站,给乡下的阿妈打电话,说了要接替爸爸警号的事。
可说完,电话那头去却没有半点回应。
只有呼啦啦的风声,一阵一阵揪着心。
江莉娜绷着心,忍不住轻喊:“阿妈?”
话落,电话那头忽然传来崩溃的抽噎。
“娜娜啊,你能不接替你爸的警号吗,他才刚牺牲……阿妈害怕……”
听着听筒里一声又一声的哽咽,江莉娜捂着心口难受,止不住眼酸。
“阿妈,对不起……”
可听到江莉娜的道歉,电话那头哭泣忽得戛然而止,像是生生掐着喉咙憋住了声音。
一会儿,那边就传来阿妈压低的话。
“阿妈没怪你……我知道你要继承你爸的遗愿,保家卫国是大义,阿妈支持你。”
“……阿妈,缓一下就好了。”
可江莉娜到宁愿阿妈骂她几句。
小时候爸爸一出任务就好几年没回家,是阿妈一个人做饭洗衣,照顾她生病,送她上学……她好几次撞见阿妈躲在灶台抹泪。
就连现在,阿妈也只是在电话那头小心翼翼问:“娜娜,那你去警局报道之前,能回来看看我吗?”
阿妈恳求的话狠狠扎在江莉娜心头,她使劲儿点了点头。
“好。”
“诶诶!那阿妈在家准备你爱吃的韭菜鸡蛋饺子,等你回家。”
“好。”
挂断电话,江莉娜靠在电话亭内,仰头缓了好一会儿,才去找指导员批条子下乡。
军区管控严格,若是出市区都要批条子才可以。
指导员批准下乡的时间在十二天后。
江莉娜拿到条子会家属院,进门就遇见要走的许绍华,见了她手中的条子,好奇问:“你批条子下乡做什么?”
江莉娜小心把条子放进桌上的军绿色挎包内,才说:“很久没回去了,想回乡下看看我阿妈。”
许绍华愣了瞬,却说:“抱歉,我最近忙,可能没时间陪你去乡下。”
“不如等你爸下次休假,到时候我们再回去,一起吃团圆饭?”
意料之内的答复。
江莉娜手一紧,差点扯断挎包带子。
这样的团圆饭,永远都吃不上了。
江莉娜背对着许绍华,深呼吸几口压下眼中难过,才淡淡说:“不用,我一个人回去就行。”
许绍华也没发现她的异常,出门前叮嘱。
“对了,朋友为了感谢昨天的帮忙,明天上午请大家吃饭,恰好你有空,我们一起回大院吃个饭。”
江莉娜本想拒绝,但想着,离婚的事要和公公许首长提一下。
嫁给许绍华这几年,许首长一直拿她当亲女儿对待。
便没拒绝。
第二天上午。
江莉娜穿了一身军装去了大院,以往她回大院都只穿红裙。
抵达大院,她还没进门就听到里头有人感叹。
“绍华,文娜为了你回京市再也不离开,当年我就劝过你别急着和江莉娜结婚,江莉娜和文娜虽然长得很像,但江莉娜终究不是文娜。”
话落,江莉娜就听到许绍华冷斥:“你别乱说,对文娜的名声不好。”
江莉娜顿了两秒,垂眸缓了下心口闷堵,这才进去。
她一进门,屋内气氛瞬间尴尬。
许绍华见她进来,起身拉开左边的位置:“怎么没穿我给你买的红裙?”
江莉娜顺势入座:“临时执勤,没来得及换衣服。”
许绍华便没再多问。
江莉娜目光从场上扫过,都是和许绍华一个大院长大的人,她都认识。
唯有一人穿着一身红裙,坐在许绍华右边,朝她递来一杯酒:“你好,我是周文娜,他们都说我们长得像,像是姐妹,难得缘分,我们喝一杯?”
江莉娜没接。
“不好意思,军规规定,军装在身不能喝酒。”
周文娜端着酒杯的手停滞在空中,有些委屈问:“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
江莉娜还没说话,手边就被递上了一杯茶。
她偏头看去,许绍华正蹙眉朝她压低了声音:“我知道你不能喝酒,以茶代酒吧,没必要冷场。”
心头一刺,江莉娜端着热茶想,他不是担心冷场,而是不想周文娜受委屈吧。
江莉娜不欲纠结于此,点点头,一杯茶一饮而尽。
插曲过后,饭桌上又热闹起来。
周文娜一杯杯地不停喝酒,哭着说她这几年过得很不好,说她后悔跟着家人离开京市,后悔嫁人生子……
期间,许绍华一直坐在周文娜旁边没动,不停给她递纸。
直到周文娜越说越激动,直直扑进他怀里。
许绍华才起身要推开人:“文娜,你喝醉了。”
周文娜却抱着人不放“绍华,我真后悔当年没能为你坚持留下来……有时候我真想就这么死了算了!”
许绍华脸色微变,推人的手最终痛惜放在周文娜的背上,轻拍安慰。
“一切都会过去的。”
江莉娜从头到尾看着这场闹剧,像个局外人。
是啊,一切都会过去的。
距离她离开许绍华,倒计时也只剩12天了。
江莉娜复杂望着许绍华,也不知是不是她的目光太浓烈,终于扭头和她对视。
男人眼里是淡淡的愧疚:“文娜喝醉了,我送她回家,你去外面等我一会儿,我晚点再和你一起回家属院。”
江莉娜点点头。
一个人起身朝外走。
身后,她听到有人身感叹:“江莉娜一身军装和周文娜完全不像啊,倒是也英姿飒爽,可惜许绍华不喜欢。”
没什么好可惜的。
只是两个人不合适而已。
江莉娜转道进许家,但许首长不在家,她只好独自回了家属院。
许绍华第二天清晨才回来。
衣服皱巴得还没换,一进门就将江莉娜拉进怀里道歉,笑着解释:“昨晚等很久了吧?没生气吧?”
江莉娜盯着男人眼底的笑意,心头说不出的堵。
既然猜到她不好受,为什么昨晚要一夜不归呢?
可她就要离开这里了,从前她不爱和他说委屈,现在也没必要矫情。
她抬手推开人,扯了个笑:“不生气,但以后我不会再等你了。”
许绍华一愣,心口兀地晃的心慌。
以为江莉娜在说反话,忙又解释:“别生气,昨晚文娜喝醉了,说的那些话都是醉话,你别放在心上。”
江莉娜点点头:“真的没生气。”
她只是阐述一个事实,她两周后就入职警局,以后是真的不会再等他了。
见江莉娜点头,许绍华终于放下心,脱了外套往里间走:“我先去洗澡。”
“嗯。”
许绍华进里间没一会儿,指导员就来找江莉娜。
“你转业成国安警察的审批调令,以及你申请的强制离婚报告都下来了,这些你都需要找许首长盖章。”
说着,将调令递给江莉娜。
“盖章?你要找爸盖什么章?”
屋内,许绍华擦着头发出来一脸疑惑。
江莉娜向指导员道谢关门后,在两周后的日历上画了个圈,才不紧不慢道:“没什么,出个外差任务需要首长盖章。”
许绍华应了一声,盯着日历问:“你的生日就是这个月吧?”
“嗯。”
沉默一瞬,又听他忽然问:“你们女生一般喜欢什么做礼物?”
江莉娜诧异,以前不管是过生日还是过节,许绍华从来都是送她一条红裙子,这次怎么问了?
她不觉得许绍华问这个,是打算给她买生日礼物。
江莉娜不拿着调令进屋,随口道:“丝巾项链都可以吧。”
之后接连好一阵,许绍华又忙的不见人影。
而距离江莉娜离开的倒计时,很快也只剩3天。
以前许绍华出任务时,江莉娜总担心的吃不好睡不好,她厨艺不好,每天训练就算累的不行,也会记得去食堂给许绍华打一道他爱吃的红烧肉。
就生怕他出完任务到家,吃不上可心的饭菜。
许绍华爱吃肉,她还节省出了一堆肉票。
就等着给他惊喜,想看他多冲她笑一笑,这些,以后也都用不上了。
江莉娜把肉票都送给了邻居军嫂。
嫂子捏着肉票,犹豫再三说:“我前些天搁胡同里的供销社总看见你家那口子带着一个穿着红裙子的年轻女人。”
“你家许营长是许首长的儿子,又有能力,虽然对你一心一意,从没有花花肠子,可架不住不要脸的女人往他身上扑啊,你等他回来了可得好好问问。”
江莉娜苦涩一笑:“好,我知道了。”
根本不用问。
她知道那个人是周文娜。
正巧,江莉娜准备去供销社给阿妈买带一套雪花膏,她也说不清抱着什么样的心态,仔细扫了一眼供销社。
果然,在不远处见到了许绍华和周文娜,他们正有说有笑。
周文娜穿着一条红裙子,窈窕明艳,脖子上还系着一条相得益彰的红丝巾。
许绍华那天询问送礼物,原来是为了周文娜
江莉娜自嘲一笑,这一瞬,心头有什么渐渐被拔起。
对面两人也见到了江莉娜。
许绍华的笑容慌了一瞬,周文娜还主动冲江莉娜走来。
“江同志,这段时间我刚搬来军区附近的胡同,一个人带孩子辛苦,多亏了绍华帮忙。谢谢你们了。”
说着谢谢‘你们’,周文娜却望着许绍华。
许绍华却不自在凝向江莉娜。
江莉娜却只是笑笑:“不用谢,你们开心就好。”
许绍华直觉江莉娜的情绪不对,走到她身边解释。
“我出完任务回来恰好碰到的文娜,陪她来买些东西。”
江莉娜点点头,表示理解:“你们忙,我先回家属院了。”
但没想到,许绍华跟了过来。
“爸外出视察回来了,你不是需要盖章吗?我带你回大院许家一趟。”
闻言,江莉娜点头了,从军区转岗去警局的审批还需要许首长盖章。
两人上了吉普车。
盛夏天热。
车开了窗,风呼呼刮进车里,但还是解不了车内的燥热。
气氛异常沉默。
若是以前,江莉娜很珍惜每次和许绍华的独处,都会自己找话题,有时候,许绍华还会笑话她,像只叽叽喳喳的麻雀。
但现在,江莉娜只安静看着车外,脑袋都放空。
直到许绍华受不了怪异的气氛,自动搭话:“怎么买了雪花膏?你不是从不用这些东西吗?”
闻言,江莉娜收回视线,紧了紧手中的布袋子:“带回乡下给阿妈用的。”
许绍华嗯了一声,接话:“你什么时候去看妈?我晚点去买点补品,辛苦你一起带过去?”
“行。”
剩下的路上,江莉娜一直闭目养神。
许绍华没再多想,只以为江莉娜想家了。
到了大院。
刚下车就听见院里有人的议论。
“自从周文娜回京后,许绍华给钱出力照顾她们母子,不知道的还以为许绍华跟他们是一家三口呢。”
“许绍华这态度,不会真的要和江莉娜离婚娶了周文娜吧?那到时候怕是闹得不好看”
“这话你可别乱说,他们俩人都是军人,怎么可能随便离婚?不过以后的事儿也说不准。”
……
这些话里预想的情况,江莉娜这三个月想过不止一次。
许绍华不在的夜晚,她有时候做梦半夜醒来都在想她和许绍华的未来,会翻来覆去整宿睡不着。
直到爸爸的追悼会……
那一刻,她彻底决定放下许绍华。
至如今,江莉娜已经能平静走向人群。
倒是许绍华,一身军装本就气势压人,黑了脸训诫说话的人:“胡说什么!”
将人训斥走后,许绍华还特意追上江莉娜,拉着她解释。
“文娜在京市没有亲人,我只是顺手帮忙,没有其他的意思,你放心,我既然娶了你,就是愿意和你过一辈子。”
江莉娜笑笑:“嗯,你说的我都信。”
许绍华张张嘴还想说什么,江莉娜先一步开口打断了他:“我去找爸了。”
“好,那我去买补品。”
江莉娜点点头,看着许绍华走远,转身进了书房。
等她和许父说明来意,许父却劝。
“你要继承你爸的临终遗愿,成为国安警察,这是为国为民的大义,我尊重你的决定。”
“但申请强制离婚这事,我希望你能好好考虑。”
“绍华是我儿子我了解,就算你们将来一年到头都见不到一次,他也不会怪你,你不用觉得是拖累。”
江莉娜却摇了摇头,郑重把国安警察的审批调令,以及强制离婚报告放到桌上。
“爸,这两件事都是我慎重考虑后的决定,等您批复后,我就会离开军区。”
话音刚落,门突然被推开。
许绍华把手中提着的大包小包礼品放在门口,狐疑走进来:“江莉娜,你为什么要离开军区?”
江莉娜抬手拿书盖上两份报告,看了眼许父,面不改色冲许绍华撒谎。
“之前不是跟你说了,有个外差任务。”
很敷衍的借口,但许绍华罕见没追问。
还向江莉娜说起了其他事。
“江莉娜,文娜工作还没稳定,她儿子小羽办不上户口,月底会被遣返离开京市,所以我准备将小羽的户口先移到我们名下,做我俩的儿子。”
江莉娜还没来得及说话,许父就重重拍了下桌子。
“胡闹!别人的孩子跟你有什么关系!”
江莉娜看到许绍华止住了话头,态度却没有让步。
见许父脸色越来越差,江莉娜连忙拉着许绍华出去:“爸,这事我们自己处理。”
匆匆把人拉出书房,江莉娜才松开许绍华:“家里的事儿都听你的,你安排就好。”
许绍华松了口气:“你一直都很善良,我就知道你会同意,我替文娜谢谢你。”
“那我去忙了,今天估计晚点回家,你不用等我吃晚饭。”
说完,他又匆匆离开。
江莉娜默默看着他的背影,又回头看了一眼堆在门边小山一样的礼品,鼻子止不住酸涩。
许绍华对她其实也好。
只是两人的婚姻,终究还是差点缘分。
……
江莉娜没留下吃饭。
回家属院前,许父将国安警察的审批调令,以及强制离婚报告都盖了章,交给了她。
老人叹息着,这回没有再劝什么。
江莉娜回军区之后,把两份报告提交给组织,确定了20号去警局报告。
江莉娜难得心里放松下来。
现在重要的事情都办完,就剩去警局报道提供的入职体检。
江莉娜排到晚上八点,去卫生所做体检。
没什么胃口,她也没去食堂打饭,直接睡了过去。
这段时间,她都没睡个好觉。
这回罕见一秒入睡,竟然梦见了和许绍华的婚礼。
许绍华提倡节俭,他们就穿着军装,在胸口佩戴了一朵大红花,在军区食堂办了简单婚礼。
他说:“江莉娜同志!我不会说什么情话,但我跟你保证,我们在组织见证下结为夫妻,我一定会对你好。”
“江莉娜!醒醒!”
“吃晚饭了!”
江莉娜被推醒,睁开眼才发现天都黑了。
许绍华笑着蹲在床边:“结婚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发现你这么能睡,听隔壁嫂子说你中午没去吃饭,睡了一下午?”
江莉娜望着眼前满眼笑意的男人,还有些恍惚。
“快起来吃饭。”
许绍华抬手拉她起来,大概是因为真的高兴,平时话少的他这次嘴里说个不停。
“户口已经办妥了,文娜为了个感谢你,特地给你点了国营饭店的招牌菜,快来尝尝。”
“这道椰子鸡汤是招牌菜,窝特意为你点的,你应该喜欢。”
江莉娜一下清醒。
她被许绍华拉倒左边坐下,男人还体贴拿了碗筷帮她盛好,递到了她面前:“小心烫。”
江莉娜望了一样男人脸上殷勤的笑,又看了一眼碗里浓白色的汤汁。
大概是今晚的夜色太恼人,她有些压不住心口闷堵。
终于开口:“你特意为我点的,觉得我会喜欢,那你怎么忘了我祖籍湘南,那边气候湿热,从小就吃辣祛湿,我不喜欢吃寡淡的营养汤?”
“你把汤带去给周文娜吧,她应该喜欢。”
许绍华一愣,放下碗有些无措。
“抱歉,我不知道……”
可说到一半,在江莉娜的注视下,他都有些说不下去。
结婚四年,如果真的把人放在心上,能不知道妻子的口味?
许绍华忽然站起来,拉着她就要走:“军区外面不远的胡同新开了家湘菜馆,我带你去吃。”
江莉娜抽回手:“不了,我还要去医院做体检。”
可许绍华做事一贯的强势,这次铁了心要带她去,不由分说拉着人出门。
“普通体检也不需要空腹,吃完饭我送你去体检。”
江莉娜很快被带到了湘菜馆。
满屋子的辣椒味,熏得她却实开了胃,她没再拒绝。
谁知刚坐下点完菜,就看到周文娜忽然从菜馆对面的屋子冲过来:“绍华!小羽忽然高烧抽搐了!怎么办啊!你能带我们去卫生所吗?”
许绍华脸色一变,立马起身。
走了一步,才意识到江莉娜还在身旁,抱歉看了过来。
江莉娜看出他脸上的为难,招来店老板:“不好意思,菜就不做了。”
许绍华眼神复杂的看她:“那就等下一次,你生日是20号,也没几天了,我们那天再来吃,好吗?”
20号那天,也是江莉娜去警局报道的日子。
许绍华,我们没有下一次了。
江莉娜没有说什么。
“快八点了,我也要去卫生所体检,一起去吧。”
几人很快到了卫生所。
许绍华带着周文娜去看诊,江莉娜一个人去做体检。
体检结束,已经晚上十点。
路过输液室,她不可避免看见里面的画面。
小孩儿紧紧抱着许绍华,可怜巴巴问:“好难受啊……许叔叔,我想要你做我爸爸,我可以喊你爸爸吗?”
江莉娜呼吸一顿,怎么也挪不动脚步。
接着,就见许绍华毫不犹豫的点头:“当然可以。”
江莉娜有些怔神,结婚后第二年,家属院和他们同期结婚的家庭都有了孩子,不少人也开玩笑催她和许绍华要个孩子。
她和许绍华提了,但他以工作为重的理由拒绝了她,之后几年他也一直不打算要孩子。
她以为,许绍华是不喜欢小孩。
但此刻,他哄着孩子的神色是那样的温柔……
江莉娜收回视线,不想继续看下去。
正要走,身后传来周文娜一句:“我原来只知道绍华对我很细心,没想到她对我儿子也这样耐心,你觉得呢?”
江莉娜转身往后看,周文娜得意的扬了扬下巴:“当初我离开后,绍华颓废了很久,直到见到和我长得八分像的你,没多久和你结婚了。”
“现在我回来,只要是我的事,我一开口,不管他在忙什么,他都会来见我。”
“江莉娜,你也是聪明人,应该知道你和绍华不合适吧?如果继续过下去,你们都不会幸福。”
江莉娜静静站着,听着这字字句句的被偏爱的炫耀,心头没多大失落,反而有些可怜周文娜。
在周文娜眼里,女人的荣光就靠男人,谁夺得许绍华谁就获得战斗胜利。
说句难听的话,但凡自己自私一点,坚持不和许绍华离婚,他这辈子都是她的丈夫。
江莉娜懒得和周文娜掰扯,只留下一句:“那祝你早日得偿所愿。”
周文娜一愣,眼里的得意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
好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脸涨的像块红布。
江莉娜径直离开卫生所回了家属院。
这个点,大家都睡了,路上只有蟋蟀青蛙的鸣叫,偶尔传来几声狗叫。
她回到屋,打开灯。
指导员批准的下乡的条子,就是明天。
江莉娜就着夜色收拾东西,想到明天就能见到阿妈,心头怎么都无法平静。
第二天。
7月18号。
距离江莉娜去警局报道的倒计时,只剩2天。
天曚曚亮,她就准备出发。
不料刚要开门,门就打开了。
许绍华回来了。
两人对上,均是一愣。
许绍华看了眼她手里简单的包袱:“你是今天去乡下看妈?怎么不把我之前买的补品都带上?”
不等江莉娜说完,他就匆匆打开柜子,把大包小包拎出来,都塞进一个尼龙大袋子里,提着给她。
“有点沉,辛苦你了。”
江莉娜平静接过:“那我走了。”
“等等!”
许绍华又叫住了江莉娜。
江莉娜疑惑回头,许绍华有些扭捏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纸包递上。
“昨天事发突然,没有吃成饭,今天是18号了,过两天是你的生日,这是提前给你的礼物。”
江莉娜接过来,打开一看,是和周文娜一模一样的红丝巾。
江莉娜攥着红丝巾的手指不由得用力,她忍不住看向许绍华。
可他含笑看着她,眼里竟然隐隐有些期待。
也对,从前他送她红裙子,她都很高兴,会忍不住抱着他诉说喜欢,会开心一整天。
但现在,她实在笑不出来。
江莉娜把红丝巾塞进兜里,挪开视线:“谢谢。”
许绍华一怔,没料到江莉娜是这个反应,下意识问:“不喜欢吗?”
心底莫名有股慌乱,好像有什么事儿脱离了掌控。
江莉娜提起尼龙袋,看着男人的眼睛扯出一个淡笑:“你想多了,是时间有些赶,我得走了。”
许绍华没再拦人:“好,路上注意安全。”
“嗯。”
江莉娜一路走着,她能感觉到身后那道一直没有收回去的视线,但脚步还是没有停。
强制离婚报告已经盖了章,其实她和许绍华已经不算夫妻。
这样去想,因为红丝巾带来的闷堵,好像就慢慢散掉了。
结束这场不适合的婚姻,从今以后她不会再被感情羁绊。
等到警局报道后,她会一心一意完成组织任务,为保护祖国的安宁贡献自己的所有!
……
从京市回乡下,其实距离不也算远。
但结婚四年,她回家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
到了村子,隔得老远,江莉娜就看到了那个背着竹笼,守在路口张望的瘦小身影。
“阿妈!”
江母提着东西冲了过去,越跑越近,她也越能看清,阿妈瘦了,老了,她鬓边的白发已经一大片一大片……
“阿妈……对不起……”
老人也高兴的泪眼婆娑,抿着唇半晌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回来就好,走……回家,阿妈给你包饺子。”
江莉娜使劲儿点了点头,眼睛被泪水模糊,嘴角却扬的很高。
心里是前所未有的安定。
仿佛所有的苦恼烦忧都在看到阿妈的那一刻消失了。
一高一矮的身影靠在一起回了家。
当江莉娜看到厨房里已经和好的半盆白面,还有已经剁碎的猪肉,心更酸了。
虽然他们家有烈属补助,可也都是有定数,这么多精面……不知道阿妈是拿了多少肉票跟别人换来的。
她将带回来的各种票偷偷塞进了阿妈的枕头下,然后进厨房打下手。
阿妈正往饺子里塞铜钱。
“吃了铜钱饺,一生福禄平安,顺遂到老。”
江莉娜垂眸,愧疚越来越深,眼前越来越模糊。
母女两人黏了一整天,晚上还睡在一起,说着江莉娜小时候的糗事,说着江莉娜在部队的乐事,就是都默契没有提离开。
但天还是要亮,江莉娜终究要离开。
7月19号。
距离江莉娜去警局报道的倒计时,只剩1天。
江母翻箱倒柜,往江莉娜的包里塞东西,嘴里不停念叨:“这是阿妈自己炒的辣酱,你最爱吃。你厨艺不好,拿着个拌饭就能吃下一大碗。”
“这是我特地晒的野菜,还有这些红薯也甜得很,给你烤好了,你带着路上吃。”
……
没一会儿包袱就被塞得满满当当,再也装不下去了。
“唉,你怎么没带个大点的包袱,阿妈巴不得把自己也装进去,让你带走。”
一句话,江莉娜立马潸然泪下。
好在江母忙着收拾包裹,江莉娜擦了擦泪,笑道:“好啊,阿妈什么都会做,把阿妈带走就够了。”
母女相视一眼,纷纷别过头去。
到了村口,离车站还有段距离,阿妈腿脚不好,江莉娜就不让她送了。
“就到这里吧阿妈。”
江母点点头,没有坚持,只是佝偻着腰没办法挺直,只能让江莉娜低下身子,用手一寸一寸的摩挲着她的脸。
“去了警局后好好照顾自己,如果有空了就回来看看,阿妈在家等你。”
“好……”
江莉娜鼻子一酸,在阿妈收回手时立马转过了身,不想让阿妈看到自己湿红的眼。
江莉娜感受到背被阿妈轻轻的推了一把。
而身后,是阿妈哽咽的声音——
“娜娜,朝前走,别回头!”
江莉娜背着包,忍着泪没回头,只抬手用力挥了挥手。
回到家属院,许绍华没在家。
江莉娜最后把屋里屋外都抹洗打扫了一遍,她把许绍华给的那条红丝巾和一柜子的红裙子都送了人。
忙完后,也到了晚上。
屋子已经整洁亮人,没有江莉娜的痕迹。
江莉娜最后围着熟悉的部队逛了一圈,靶场今晚有夜训。
士兵们排成一排,就着夜色练习射击。
她和许绍华初见就是在这里,射击比赛无论是蒙眼还是奔跑,他能把把十环,那时候他在她眼里好像能发光。
正要继续往前走,指导员忽然看见了她,冲她走来。
“江莉娜,你明天就要走了,虽然你已经受组织批准,强制和许营长离了婚,但他现在都还不知情,你去了警局后,你们这辈子可能都不会再见了。”
“这两天许营长也没出任务,你真的不和他道个别吗?”
江莉娜笑笑:“如果有机会,再道别吧。”
可道别也要能见到人。
这天晚上,许绍华依旧没回来。
零点的军号声响过。
终于迎来了7月20号。
江莉娜的离开倒计时,只剩不到十个小时了。
她去警局报道的时间,是7月20号上午十点。
早上六点。
江莉娜就醒了,拿了阿妈塞进包里的野菜做了野菜饼。
或许她真的厨艺不精,几张饼全糊了。
“可惜了,没做好。”
江莉娜端着饼坐下,咬了一口就苦到咽不下,这时,门被推开,许绍华终于回来了。
见了桌上的饼,他很意外:“你做的?”
说着,就抬手拿过一张饼坐下,一口一口很快吃完,眉头都没皱,还说:“不错,手艺有进步。”
他看起来是真的饿了,吃完就要去拿第二张饼。
江莉娜看了眼自己手里咬了一口的饼,直接端起盘子就往厨房进:“太苦了,你还是去食堂买早饭吃吧。”
可刚一转身,就被许绍华从后抱住:“还好,你手艺有进步。”
许绍华的头靠在江莉娜脖颈间,一呼一吸间热气都喷洒在江莉娜颈侧。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这么亲昵过了。
可他这样靠近,他身上的卫生所消毒气味就越浓烈。
指导员说他没有任务,可他一直没回家,是在卫生所照顾周文娜的孩子吧。
江莉娜正要推开人,忽然听许绍华说:“我们也要个孩子吧?”
她僵住,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怎么不说话?你之前不是一直都想要个孩子?”
是的,江莉娜之前确实想要一个孩子。
若是三个月前听到这话,她会很开心。
但此刻再提,已经晚了。
江莉娜终于用力将人推开,扭头看向许绍华,稳了稳心神,郑重道:“我有重要的事和你说,我准备离开……”
话没说完,房门猛地被人打开。
周文娜散着头发慌乱跑进来:“绍华,小羽又高烧了,却怎么也不肯喝药,非闹着要见你,你能不能再去哄哄他?”
许绍华松开了江莉娜,又留下一句“等我回来”,就匆匆离开。
或许是要走了吧,这一次被扔下,江莉娜心头一片平静。
只在许绍华关门之际笑着招手。
“许绍华,再见。”
许绍华身体猛地一顿,看着江莉娜隐隐觉得不对。
心口没来由的慌,好像这句再见之后,他就再也见不到江莉娜了。
可周文娜又催促:“快走吧,孩子等着吃药。”
许绍华将不安压下,大步离开。
他和江莉娜已经结婚了,她说再见应该是要去执行任务,又不是不回来了。
再说,江莉娜在部队任职,怎么可能永远不见?
他们还有得是以后。
江莉娜目送着许绍华远去,随后提着箱子,头也不回离开。
……
上午10点。
江莉娜抵达警局。
警局的警员们都等在门口。
望着他们,也望着他们身后耀眼的警徽,江莉娜心中火热起来。
恍惚中,她仿佛看到了爸爸微笑着对她敬礼。
爸……
“我将佩戴上了您的警号,接过您的旗帜,在您曾经战斗过的地方,完成您未完成的心愿。”
江莉娜收并双脚,向着国徽,向着警局,向着所有警员敬礼高喊:“国安警察烈士江振明之女江莉娜,前来报道!”
对面,所有警员一并敬礼,高声回复:“欢迎警号52147,江莉娜同志归队!”
许绍华再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一周后的下午。
想到自己对江莉娜说的那句“等我回来”,他却没回来,不由得有些歉疚。
周小羽的病有点严重,医院离不开人。
周文娜也刚在文工团入职,工作才刚刚稳定下来,只能他一直两头跑。
后来周小羽的病稳住了,上面又给他派了紧急任务,直到今天上午才彻底结束。
“江莉娜?”
许绍华习惯性的喊江莉娜,空气里只有寂静。
夕阳洒下一道昏黄,将房间照的愈发空旷。
许绍华扫过房间。
空得很。
好像少了些什么。
许绍华右眼皮不自觉的快速跳动起来,一阵莫名的心慌陡然袭来。
刚要进卧室,门突然被敲响。
是周文娜抱着孩子。
“绍华,家里水管裂了,我不会修……”
许绍华扫了眼空荡荡的家,意识到江莉娜或许是还没从军区回来,便点了点头。
跟着周文娜母子俩离开了。
在途径半路时还给周小羽买了些吃的。
一小时后,许绍华把破裂的水管用胶带缠好,又试了试水龙头开关,确定修好后,准备离开。
“绍华,这段时间真的麻烦你了,你留下吧,我给你做饭吃。”周文娜今天刻意穿的常服,一身红裙将头发扎起,明艳又风情,她伸手推了推周小羽。
周小羽上前一步用小手拉住许绍华,奶声奶气道:“许叔叔,你留下吧,阿妈做的红烧肉可好吃了。”
“不用了。”
许绍华拒绝,天已经黑透,他得回去等江莉娜回来。
不过这个点江莉娜应该已经回来了。
不能让江莉娜一直等他。
这么想着,许绍华回了家。
可推开门,屋里的昏暗却让许绍华再次莫名心慌起来。
江莉娜还没回来?
许绍华难得的慌乱起来,他连鞋子也没换,加快步伐径直朝卧室走去。
干净整洁的床铺,一尘不染的地面。
许绍华不由自主的走到衣柜前,怀着一丝莫名的忐忑打开了柜子。
一半是空的。
只剩下他那一半衣服在衣柜里。
许绍华的心陡然悬了起来。
红裙子呢?
他突然想起曾经在联谊会上见到一身红裙的江莉娜,那是他们第一次在晚会上互相做舞伴。
她一身红白波点布拉吉,随着音乐,每一步舞步都像踏在他心上一般。
咚,咚,咚。
自此,他就喜欢给她买红裙。
最新的款式,最新的潮流,穿在江莉娜身上,永远都是那么吸睛。
让他移不开眼。
他突然又想,是该生个孩子了。
也许不用等明年。
江莉娜不是一直想要个孩子吗?
不管男孩女孩,像江莉娜就好,缩小版的江莉娜……
这么想着,他心里又升起更深的歉意。
是在军区被什么事儿困住了吗?都这么晚了还没回来。
这么想着,许绍华打开灯,一切如旧。
双人床上铺着薄褥,被子利落的叠着豆腐块放在了床尾,床单平整的连褶皱都没有。
像是没人躺过。
没人躺过……
许绍华猛地抬起头,仔细的打量起屋里。
不是错觉,是真的一点属于江莉娜的东西都没了。
心慌和不安越来越重,许绍华睡意全无。
脑中不断的想着江莉娜。
他下意识的像是不愿面对般的暗示着自己。
是去出紧急任务了吗?
会不会在出任务时遇到危险?
会不会吃不好睡不好?
去的地方远吗?
这次出任务竟然没有事先告诉他。
应该不会有事儿,江莉娜的擒拿和摔跤在部队里都是个顶个的优秀,不会出什么事儿的。
许绍华安慰着自己,却实在躺不下去干脆起身去了客厅。
是不是无数个他出任务的夜晚,她也是这样辗转难眠?
江莉娜……
我好想你。
许绍华突然惊觉相思苦,扫过屋子,却一点能得以抚慰的江莉娜的东西都没有。
红丝巾,买回来就没见她戴过,是不喜欢吗?
红裙子也很久没见她穿过了。
从结婚后他都没见过江莉娜穿着红裙子跳舞了,等江莉娜回来,他就带她去百货商店,让她自己选喜欢的款式,告诉她,以后她的所有喜好,他都会记得清清楚楚。
许绍华如此想着,却发现。
床头摆放的台灯不见了,有两人证件“合照”的相框不见了,就连结婚时江莉娜亲自去买的那些小玩意儿,也不见了。
那些能代表着“江莉娜”的东西,全都不见了。
许绍华心脏都忍不住的猛地一抽。
江莉娜不见了。
他差点就要冲去找指导员问江莉娜是不是去执行任务,去了哪里执行任务。
可现在天色太晚,许绍华只能一夜无眠,硬生生捱到了天亮。
操场上嘹亮的口号喊得震天响,像鼓点似的敲在许绍华心上。
他去军区找指导员。
却没看到人。
又在操场扫了一圈,才在去办公室的路上看到了疾驰而过的车中坐着的指导员。
他快跑跟了上去。
军区办公室。
“江莉娜同志和许营长强制离婚这个事儿终归还是要说的,不然……”
指导员拿着红头文件正一脸无措,话还没说完,门却被猛地推开。
门外,是脸色阴沉的许绍华。
许绍华一句话没说,从指导员手里抽出文件。
越看,脸色越难看。
扫过江莉娜的亲笔签名和父亲的亲自盖章后,许绍华沉着脸大步离去。
路边,邻居嫂子出来晾衣服,看着脚步匆匆的许绍华不由得啧啧两声,小声腹诽道:“走这么急,媳妇丢了不成……”
许绍华回了许家,将文件展开到许父面前。
空气都冷凝了下来,低压得厉害。
许钧彦看着脸色阴沉的儿子,在得知许绍华回来的那一刻就知道儿子此次来的目的了。
他扫过文件上江莉娜的签字,看向儿子的脸色也算不上好看,冷脸重复了遍文件上组织申请下来的结果。
“组织同意了,你们两个已经解除夫妻关系。”
“离婚的事,我本人都不知道?”
许绍华的眉目已经冷沉到了极致。
许父是许战区首长,这事儿许绍华从头到尾没得到消息,定然有许父的参与。
“江莉娜离婚心意已决,你就算知道了,有什么用?”
许绍华闻言一愣:“可我没想离婚。”
“你不想?你和周文娜的事儿都传到我耳朵里了,你别说你不知道,江莉娜更不会没听到过,你现在说你不想?”
许钧彦想着江莉娜受的委屈,一时间有些气自家儿子,越发恨铁不成钢道:“江莉娜对你好的时候你在干什么,现在人家不愿意贴你的冷屁股了,你倒想起来了?”
许钧彦越说越气,凑到嘴边顺气的茶也喝不下去了,重重砸到桌上:“她甚至连离开都在为你保全颜面,连离婚申请都是单独给我的,没让你把脸丢的全部队去找!”
父子俩一时剑拔弩张,气氛实在好不到哪里去。
许钧彦语带警告:“我不管你对江莉娜到底是真情还是假意,既然你们已经离婚了,那就各自别过,她已经申请调离,你自己也空出时间把那些有的没的关系都给捋顺了。”
许绍华眼神冷的像刀:“她在哪儿?”
“不知道。”
许父实话实说:“江莉娜已经接替了她父亲的警号,现在谁都不知道她去了哪里隐姓埋名执行任务,或许你一辈子都不会再见到她了。”
接替她父亲的警号……
许绍华身躯猛地一震。
许父说完又吹胡瞪眼的指责道:“你连她父亲的追悼会都没参加,还有脸来我这闹?!”
闻言,许绍华脑中陡然浮现起那场追悼会,他没参加的追悼会。
许绍华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从许钧彦办公桌上抽出内部报纸,还刊登着不久前的追悼会。
盯着烈士照片中那张和江莉娜很是相似的脸,许绍华久久没有眨眼。
江振明,江莉娜……
原来,那天的追悼会,是江莉娜父亲的追悼会……
而他那天,有一场紧急任务,连她的话都没听完就离开了。
江莉娜!
怪不得,怪不得从那天开始,江莉娜就变得不对劲了。
原来一切都有迹可循。
江莉娜,对不起。
恋爱两年,结婚两年,是他忽略了她,淡然了自己对她的爱意。
“爸,她在哪儿……”
许绍华的神色已经满是懊悔。
抬起眸,那双向来引人深陷的桃花眼已经布满红丝。
到底是自己儿子,许钧彦不忍再说狠话。
但江莉娜的身份特殊,具体的调令地点,他这个首长也未可知,许钧彦只能无奈的看着儿子摇了摇头:“错过的人,就让她过去吧,这样对你们两个都好。”
可空气沉默良久,是许绍华固执的抬眸。
“不,我只要她,我只要江莉娜。”
……
父子二人算不上不欢而散,但许绍华再也未曾踏足许家。
周文娜在军区听说了江莉娜和许绍华离婚还自请调走的事情,也顾不得文艺团筹备晚会事多,抽空去找了许绍华。
“绍华,你和她……离婚了?”
虽是问句,周文娜却是笃定的语气,甚至声音里带着些窃喜。
她想去拉许绍华的衣角,就像从前那样,却没想到被男人后退半步躲开了。
许绍华声音很是僵硬:“没有,我没同意。”
周文娜准备好的说辞都为之一愣,张了张嘴半天没说话。
半晌,周文娜眸中含起热泪:“绍华,虽然你拒绝了我这么多次,可我还是要再一次的告诉你,我还喜欢你,从离开你那一刻开始我就后悔了,可我没有办法……我们真的不能复合,破镜重圆了吗?”
“你也看到了,我们明明没有什么,都很清白,江莉娜却自己打了报告和你离婚,她对你根本就没有信任,这样的女人……”
“我明确和你说过,我有妻子,我们没可能了。”
周文娜仍不死心:“可你对我还和以前一样好……”
许绍华蹙眉打断了周文娜:“我爱她。”
周文娜瞬间哑言,不可置信的盯着许绍华。
许绍华回看过去,满眼认真。
是的,他爱江莉娜。
先前几次拒绝周文娜的告白时,他也以为自己是出于责任,出于对婚姻的忠诚。
可江莉娜走了后,他才明确的意识到。
他早就爱上了江莉娜。
单纯的爱。
他无法准确到发生在何时何地。
可他知道,他离不开江莉娜了,这辈子都离不开了。
或许是在周文娜离开他,他一蹶不振,江莉娜却悉心陪伴时。
或许是在他逐渐走出失恋痛苦,看到江莉娜笑容会怔愣时。
或许是确定恋爱关系后被江莉娜偷亲心里会激起一片荡漾时。
又或许是无数个日夜江莉娜忙里偷闲为自己学煲汤,学缝补时。
无数个或许……都是江莉娜爱他的证明。
他早已沦陷却不自知。
许绍华闭眼,满脑子回想的都是江莉娜的一颦一笑。
再睁眼时,许绍华眼中已经是一片清明。
他将文件递给周文娜,语气疏离:“你的工作证明下来了,小羽的户口我已经上报转回到你自己名下了。”
“以后,我希望我们之间,只有工作关系。”
三年后。
“许团长!”
门卫笔直的朝着驶进军区的车敬礼,身子随着车身微转。
军绿色的车厢里一张俊颜只露出半张就已经让路边经过的军属们纷纷侧目。
“那就是许团长啊,听说三年前离婚后到现在都没有找对象呢,你家妹子不是还单身,听说下周部队里有联谊会,让你妹子报名来的,都是部队里的单身汉子,说不定就有许团长呢!”
“别人还行,许团长还是算了吧,他对前妻念念不忘整个军区谁不知道啊?”
“啊?我怎么记得三年前许团长还和文艺团的周文娜……”
“害,弯弯绕绕的,谁知道呢!”
“对了,我听说今天总结表彰大会上有个叫江莉娜的,可是个厉害人物!”
“江莉娜?怎么这么耳熟,好像许团长三年前的老婆就是叫江莉娜吧……”
……
曾是黄土的路如今也铺上了柏油,车子疾驰而过也只扬起片片落叶。
许绍华微微侧脸,怔怔望着路旁的梧桐。
路边的军侣并肩而行,顾忌着军区规矩,可越凑越近的肩膀无不透露着两颗火热挨近的心。
曾经,她也是这样。
在无人之地俏皮的妄图牵起他的手。
他板着脸要她注意军人仪容仪表,红着耳根说她不害臊。
她被训也不恼,朝他甜甜一笑就挺起胸膛,站得笔直像要站岗似的,但没多久就再次恢复原样,笑的甜丝丝的来拨弄他的心。
风从车窗拂过,带进来一片秋瑟的落叶,将许绍华从回忆里唤醒。
路边并肩而行的他们也随即虚幻的消散。
许绍华捏着叶根,微不可察的叹出一口气来。
江莉娜,我好想你。
你在哪儿?
过得还好吗?
“绍华你回来了!”
许绍华刚下车就看到周文娜迎了上来,他不动声色的拉开两人的距离微微点了点头。
冷淡的像是要拒人于千里之外。
周文娜声音略带着尴尬:“小羽很想你,一直嚷着说想见你来着……”
许绍华还没说话,大会堂里便熙熙攘攘涌出了一群人。
看许绍华眉头微蹙,周文娜解释道:“应该是表彰结束了,原本是由你来颁奖,但你公干还没赶回来,听说是许首长颁的奖。”
“也不知道是什么成就功劳,能让许首长亲自颁发。”
周文娜嘴巴微微往下撇着,带着点不认可的酸味。
听说得奖的是个女的,年纪轻轻就已经授衔到了警督的位子。
还能得到许父许钧彦的亲自颁奖。
她在文工团争着表现,次次都是先进评优,可三年了,都没能入得了许钧彦的眼。
她怎么能服气。
谁知道这什么警督是不是靠家里换来的。
索性她压根没进去看。
“没想到大名鼎鼎的江警督那么好看!”
网址:许营长私自把初恋接回家我平静离婚,再相见他肩上两杠一星不见了 http://c.mxgxt.com/news/view/10045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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