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晓巧专栏|季羡林与恩师
记得2009年5月央视《大家》栏目对病房中的季羡林做过一期专访。那天季老精神很好,饶有兴致地回忆起自己的恩师。第一位是他的中学老师鞠思敏。鞠思敏是民初山东教育界的领袖人物之一,创办了正谊中学且担任校长。日寇占领期间,鞠先生大义凛然,不畏日寇的威逼利诱,誓死不出任伪职,穷到每天用盐水泡煎饼果腹,终至贫病而死。季羡林说他教育学生十分有耐心,奖掖后学,循循善诱,并且极有爱国心,这一点对学生的影响至为深刻,让人终生铭记。季老有句名言:我一生有两个母亲,一个是生我的那个母亲,一个是我的祖国母亲。想来,与他这位恩师不无关系!
第二位恩师是他在清华西洋文学系的老师陈寅恪,他说陈教授“和蔼得仿佛琉璃厂的老板——真有学问,平平和和”。陈寅恪的学问,那是举国皆知的,36岁时就与梁启超、王国维一同被聘为清华国学研究院的导师,并称“清华三巨头”。这样有名望有才华的大教授,对学生是一点架子也没有啊,其人品与学养一样让人不得不钦佩,足为当今及后世的老师、学生们作为楷模。
季先生坦言在德国的十年求学生涯对他一生影响很大。德国老师瓦尔德施米特,教授他梵文、印度学、吐火鲁学。他回忆,即使来的只是他这样一个外国学生,瓦尔德施米特教授也照常把课讲得有声有色。季老在《留德十年》里这样写道:“教授仍然照教不误,而且备课充分,讲解细致,威仪俨然,一丝不苟……今天我会的这点东西,哪一点不包含着教授的心血呢?不管我今天的成就还是多么微小,如果不是他怀着毫不利己的心情对我这个素昧平生的异邦青年加以诱掖教导的话,我能有什么成就呢?所有这一切我能够忘记得了吗?”无论何时读这样的句子,都让人有种温暖的感觉。
那次,在病榻上,九十八岁的季老深情地说,对他最爱护、期望最大、感情也最深挚的是德国教授西克老师——季羡林呢,也最顾惜他——1936年,正是二战期间,德国老百姓的日子也不好过,为了给身体衰弱的西克老师增加营养,季羡林把自己节省了三个月省下来的一小袋面、糖、黄油和三个鸡蛋,交给了点心店做点心,分了一大半给老师,另一半分赠了其他人。近将百岁的老者神思很投入、很动情地描述:在德国寒冷的大街上,雪路漫漫,他搀扶着虚弱的老师,一步一步地向前走……那不只是师生啊,而是感情深厚的祖孙俩。1940年10月13日,季羡林在日记里如此写着:“他简直有父亲或祖父一般的慈祥。我一看到他的相片,心里就生出无穷的勇气,觉得自己对梵文应该拼命研究下去,不然简直对不住他。”
2009年5月《大家》栏目的专访是季羡林这一生接受的最后一次媒体专访,而九十八岁的他用大段时间动情地回忆起了他的恩师以及他和恩师们的种种。两个月后,一代大师季羡林与世长辞。
师生者,师授生学也。学生时代,是一个人最纯真、最如饥似渴地汲取知识的时代,几于一张宝贵的白纸。于是,老师们的人品、学识、修养和情操,无疑会对学生的一生产生举足轻重的影响,譬如作为学生的季羡林。人类的传承,需要无数品德高尚、学业精良又默默无闻的好老师,即便国界也无法隔阂。万世法,百代师。好老师,总是让人一生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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